楚岁三简

第2章 玉京(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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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章 玉京

楚恒悠悠转醒,鼻翼间还残存着似有似无的药香,整个人都像是被这股气息浸泡着。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帘,头顶这片挡光的帷帐从两侧倾泻而下,挡住了三侧的光亮,仅剩的一侧也被一名女子挡住,倒有些密不透风的窒息感。

白姨用襻膊束起了宽大的袍袖,有几分做活女工的模样,让楚恒顿增不少心安。她一手捏着细细的银针,另一手则是在楚恒白皙的手臂上摸索,找准了一处便迅速地扎了下去,随即又轻转着针身,调整深浅。

楚恒的目光越过白姨,望向更远些的地方。屋内门窗紧闭,一丝光亮都钻不进来,唯独只有一侧的烛火闪动,叫人眼晕。他又扫过桌上一成不变的茶盏陈设,目光落在不远处亭亭伫立的女子。

她垂眸立于不远处,白裙皎洁,朦胧水汽间似身后烟霞轻拢,粲然生光,哪似凡尘之姿。

“看什么看,眼睛都看瞎了不可,”白姨又是一阵扎下去,故意扎在楚恒的痛处,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醒了便到处看,也不知这双眼睛是做什么使的。”

这话分明是无理取闹呢。

“白姨……”楚恒讨饶地轻唤了声,此刻浑身无力,是当真没法子动弹,偏生又遭了这要命的疼来,“我不过想看看,大寒回来了没有。”

“要回来早回来了,这俩兄妹一天到晚跟在你后头,这么大人了,难不成还能丢了。”白姨又怼回去了一句,回头唤了身后的女子上前来,吩咐道,“这些针莫去动他,待过了一盏茶时间,再尽数拔了,方可恢复些气力。”

“白姨且放心,我有分寸的。”珈兰应声道。

“我自然知道你有分寸,但这小子没什么分寸。”白姨冷哼一声,“上回我替他扎的针,自己胡乱拔了不说,还又去外头跑了一圈回来,没叫得我气死,倒叫得我给他累死了。”

“白姨,若非有急事——”楚恒挑了个时候开口,有气无力地咳了几声,身上还一阵阵地泛寒,“我也不会——”

“什么不是急事?我还急着回去晾我的药,还急着回去睡回笼觉,哪经得住你这一次一次的折腾了?我真是昏了头才同你这般唠叨,且由得你去了!”白姨一甩袖子,也顾不上珈兰在一旁候着了,直接一把拎起自己的药箱便往外走。临了临了,终归还是抛出来一句:“伺候他吃药!”

珈兰轻笑,微微侧过眸子,袍袖轻掩红唇。

楚恒心中松快了不少,目送着脾气如此不耐人的白姨出了门,方注意到珈兰那双弯弯妙目。他和珈兰,还有白姨,应当是二十四使之中少有的关系亲近之人了,其余的多端着上下级的架子,鲜有与她们这般亲近的。白姨与珈兰同出南郡,一个是南郡出身诸国闻名的神医,只脾气古怪不曾受人所用,一个是那年在废墟里……捡来的孽缘。

他动了动冷得发僵的手指,倒牵出身上数处的刺痛来,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再也不敢妄动分毫。身上那些针刺入的穴位就好比有冰锥入体,白姨每回都想尽了办法折腾他,唯恐他身上病痛不够难耐。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杂乱无章地在四下乱窜。方才药浴的水盆一直没被撤去,仍有余温的水如今尚不断冒着热气。若是大寒站在这里,恐怕是周身都要热的覆上一层汗来。

“我瞧着,白姨还是老样子。”楚恒回正了面庞,出神地盯着头顶的一片帷帐,眼中的光辉逐渐消散了些许,转而蒙上数不尽的疲惫和痛苦,“我以为,你回来,会让白姨改变些许的。”

“白姨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的,你且不听她说些什么便是了,”珈兰缓步靠近楚恒,在他床边的脚踏上缓缓跪下,“白姨同意说,即日起,主上的餐饮,医药,皆由我管上些。”

“白姨的话,想来我倒是不得不遵了。”楚恒阖上双眼,面色苍白如纸,只隐隐泛出的微黄还昭示着他的生机。

珈兰顿了顿,抬手将他额角的汗珠擦去:“可是,奴听白姨说,奴不在的这些年……”

他心头一怔,双手有些细不可闻的轻颤,暴露了心底的情绪。

“你并不听她的话。”

珈兰的身上是浅浅的兰草清香,数十年如一日。她似乎格外爱惜这类花草,常以此沐浴熏衣,惹得春日里的蝴蝶也能为之倾倒。自然之物尚且如此,楚恒本就难以超脱乾坤,又如何耐受。

这般舒心的气息,从她跪下的那一刹便席卷了他身畔的空气。难闻的药味中混入了珈兰久违的气息,像是久旱逢甘霖,舒服得浑身上下无一不放软下来。她瞥见楚恒眉间逐渐散去的紧绷和苦楚,以为他是累了,不再说话,只凑近了一些,胳膊搭上了床沿,侧过眸去看窗上印出的光线。

烛光、日光从她完美白皙的颈间滑落而下,越过肩头,一泻而下。

“兰儿。”他忽然开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分贪恋地缓缓吐出。

“嗯?”珈兰回眸,发上的素雅流苏晃了晃身形,发出细不可闻的珠翠声。

“小寒同我说了,我想着,要不你且替她几日,如此……”

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暖暖地挨在床畔。

世上女子,唯此一位。

嫣然一笑动人心,秋波一转摄人魂。

……

玉京王城内。

身着蟠龙金色长袍的老者愤愤地将桌上奏折往案上狠狠一甩,复又十分泄气地往后一靠,仰头瘫软在木质镀金的雕花龙椅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屋内焚着名贵的龙涎香,香炉就安置在一侧的小方桌之上,一团团向外吐露着口中香料的浓郁。屋内零星站了几名再规矩不过的宦官,一一垂低了项上那颗脑袋瓜儿,只怕一个不慎丢了性命。

屋外也是安静如鸡,虽则远处的许多殿宇都早已熄了灯,困倦的夜色里却跪了一排精神百倍的奴仆于君王殿前。寒风从宫墙的夹道里呼啸而来,急冲冲地灌入外头那些人的脖颈之中,冻得他们直哆嗦。可纵然面对这样攻击性极强的夜晚,这些卑微安静的仆从却无一人敢发出声响,竟是喷嚏也不敢打。

安静得可怕的宫门外,缓步走来一名面色红润的老者,垂垂老矣,应是足足的知命之年。他在这些人中扫了一眼,并未瞧见这些小宦官的领头者,便干脆直接在殿门外的正中央跪下,眉眼间染尽了风霜和睿智。

“王殿,老臣司马,特来求见。”

回答他的是一成不变的风声和万籁俱寂的天地。

他挺直了腰杆,目光炯炯有神,似有什么精气神在冥冥之中压制了体内的疲惫。分明这时候司马相国可以在自己府上安然就寝,到次日早朝时再来觐见,如此匆忙倔强地求见,必然是有他实在看不过去的事,亦或是十万火急的政务。

可奈何这位王上,从来性子阴晴不定,除了对待他最爱的三公子外,旁的事物好似从来都不甚上心。司马相国跟随楚王多年,自然心中明了,楚王对三公子和秦家的愧疚之心。

白日里便有人来传消息,说是秦老将军带着一众将领回城复命,总算是让楚王一向紧皱的眉头松了一松。谁知太子身居高位,却做出了让楚王十分不齿的事情来,让本来开了春儿的大殿忽又开了千树万树的梨花,冻得人闭口不敢言。

夜风萧瑟而过,面前紧闭的殿门忽然吱呀一声划开一道口,透出一隙微光。同时,殿内的温暖也从缝隙中倾巢而出,直直扑向跪在门口正中央的司马相国。他清了清嗓子,俯下身去跪伏于地,再次开口。

“老臣司马,因西南劫匪一事,请见王殿。”

“哎哟,这玉露生寒的时候——相国大人快请起,王上召见呢。”里头宦官故作慌忙地跨出门来,弯腰扶起了地上的老者,声音也是一样的年迈和沙哑。

这位宦官的年纪,约莫比王殿还要大上两三岁,因着从小就侍候君王的原因,此刻也是楚王身边最为得脸的奴才。这宫中人尽皆知,一向这位宦官大人瞧不上金银,只遵循王上一人的吩咐,故而他的意思,十有八九就是王上的意思。

宦官热情地陪着笑,将司马相国迎进了温暖如春的大殿。老者跟着宦官一路垂着头进来,直到到了王殿桌案前,才再度跪了下去,眉宇之间满是恭敬。

“叩见王殿,”司马相国标标准准地行了官礼,以额贴地,“老臣有要事奏报,深夜叨扰,还望王殿见谅。”

“司马卿啊——”桌案后坐着的老人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着眼,“孤还以为,你要同孤好好说一说太子的糊涂行径。”

“老臣不敢。”

“罢了,你先起来吧。”楚王睁开沉重的双眼,目光示意一侧的木椅,“赐座。”

“臣恭敬不如从命。”他这才改了些口,但始终顾念着君臣之分的疏离。

司马相国在宦官的搀扶下起身,缓步走到木椅旁,理了理衣袍就座。只是他刚刚坐稳了身子,楚王鹰似的眼睛便瞥了过来,带着一丝恼怒,好似要将人穿透。

“爱卿可知,孤那无用的太子,今日在城门下秦家军前,做了何等的好事?”楚王坐直了腰,强行压抑的怒火如今呼之欲出,“你可知他在天下人面前如何丢尽了王家脸面,如何刁难的秦氏祖孙,又是如何狂妄地不肯向孤来请罪?好啊,王后教出来的好儿子!放肆至极!”

楚王一把抓起桌上的青瓷茶盏,猛地摔了出去,任凭瓷器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没了形状。雕着花纹的美丽茶盏在落地的一刹迸成千万点碎屑,稀稀落落地洒了一地,有的尖锐地泛着苍白的微光,有的则是细碎到难以察觉,而有的,则是大胆地滑到司马相国的靴前,定住了身形。

一众奴仆好不容易因司马相国的到来而松了一口气,此刻复又扑通跪倒了一片,闭口不言。

“王上,长公子是由王后亲自教的,自然看事物要比旁人清晰些,”司马相国半垂着眸子以示恭敬,淡然道,“秦家的那位老将军也是老臣的旧识,以他的智慧,必能化干戈为玉帛。反而是王上,又何必如此介意长公子的言行呢?天下人皆知王上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才学,倒是亏得秦老将军和长公子一番苦心,让民心得以安定。”

楚王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多多少少对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老臣有了些许怀疑。殊不知,这点小小的算计却准确地被司马相国用余光捕捉到。

“再者说,长公子终归还是王上的长子,这层身份断然是改不得了。但自古也并非没有长子让贤的美谈,王上若是介意林家的肆意妄为,何不对长公子略施小惩,也让王后一族安稳些时日。”

司马相国顿了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在老臣心中,终归还是陛下亲自教习的三公子更为懂事明理。老臣失言,若三公子如今母妃仍在,又双腿健全,王上也不必日夜操劳至此——”

“是啊——”楚王也长出了一口气,微微佝偻的脊背向后轻撞上椅背,松懈了下来,“孤,若真能治好老三的一双腿,也算是心愿得偿了——”

楚王那三个儿子,他最忌讳的就是旁人一味的说长子妙哉之天地至圣。这些话一出,不光让朝野动荡不安,更是直接扼杀了其他几个儿子的积极性,只叫人以为托生到谁的肚子里就是头等要紧的事,反倒不专心学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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