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交趾之祸(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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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我自己选择。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出手。倘是我杀他，他亦不会抵抗。”

入境十里，滔天山洪骤至。五千人马猝不及防，霎时被冲得七零八落。混乱中，陈天平和裴太师被杀，罗汉力护陈天平而身亡。最后艰难幸存者，只有陆挺之、关婴及数百名官兵。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云中君和女帝都在彦亲王的封地。云中君当是知晓了明严打算杀括羽的计划，连夜匆匆赶回京城。

左钧直听段昶、莫飞飞和林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心中只觉五味杂陈，又觉得万分讽刺。括羽却似是只当个笑话听了听，折了根树枝，画沙为阵，列豆成兵，告诉了林玖南越和交趾一带何处山险，何处涧深，何处兵不可入，何处城池夺而据之必胜。末了，仍是嘱咐林玖万莫轻信黎季犛，更不可轻敌。段昶和莫飞飞面红耳赤。之前倘是听从括羽之忠告，何至于陈天平和罗汉惨死，两国兵戎相见？

她没有直说，想表达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云中君竟然会这么做。

“臣既以女身入朝，当服女官朝服，不作男装。”

眼看着叶轻北伐被封了王，陆挺之和左杭想必是眼红极了罢？难怪趁着交趾事起，先后请命南下。这般急功近利……左钧直有些忧心地看向括羽，“南征交趾……能胜么？”

左载贤官居太常寺卿，乃是九卿之一，向来说一不二，哪曾想左钧直竟针尖对麦芒地毫不相让，不由得气道：“论辈分我也是你的大伯，别说不下马，让你下跪都是天经地义！”

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她苦笑：“我开蒙读的是圣贤济世之书，向往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小时候常羡慕男子可以科举为官，一展胸中抱负。所以当年皇帝诱引我入朝，未尝不是我心甘情愿。阁官……我何曾没有艳羡过？不是为了风光，只是想做一些事情……”

十五天后，明严方收到陆挺之等人的表奏，勃然大怒。左杭、林玖请兵伐夷，誓诛黎季犛。

雪山炼气之法一般人亦可习练，然而若非定力极强者，往往在第一关“凝气”之法上就铩羽而归，真气流窜，根本无法停留在雪山。

“我的心没有那么大。你就是我的江山。”

“宰相和皇后都给你做。这样白天能见到你，晚上也能见到你。”

拈了素净无纹的笔杆儿，作势向她颊上描去。左钧直想他向来说到做到，不说亦做到，连忙抬手去挡。试图引开他的注意力，便道：“我在想小钟夫人好像快生了。”

可是括羽一岁开始习练箭术，五岁学习盲射，心聚神凝，灵台空明，定力之强，绝非常人所能及。

当真气能够在雪山停留，收放自如，便可以开始聚炼先天精气。

而云中君作为女帝的男人，又会怎么想。

朝中其实力主括羽率兵出征的人更多。尽管朝中对他劫狱之后的去向揣测不一，更对他、左钧直和皇帝三者之间的关系浮想联翩，然而军国之事，到底不是这些琐碎花边所能干扰的。且不说括羽谋略过人、骁勇善战，单凭他出身于南越这一点，便足以令群臣联名举荐。

括羽道：“我同她长聊过一次。安排她同那几位旧臣故将一同出了海。”

云中君。

聚炼精气，便是要聚敛人之散于自然的灵魄，归化于雪山之中，蓬然博大，沛然莫御。

“真细……想来定是很吃墨罢……”

左钧直怅惘道：“他们就是怕我报复罢……我又岂是那样的人。只是他们还是逼得我做了不想做的事。”

左钧直被他逗得笑了，呸道：“原来你也是个臭美的，净贫嘴！”

括羽揉了揉她紧锁的眉心，叹道：“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讲的？”

赤子丹心湛如镜，奈何生在帝王家。

括羽不悦道：“我还不善良？我再善良些，早被左杭和陆挺之给弄死了。”

冷冷淡淡，十数年如一日。一月未出一语，一语便定乾坤，驳无可驳。

习武之人讲究内外兼修，内家真气，积蓄在丹田。然而云中君这门炼气之术与众不同的是，它蓄气之所不在丹田，而在后腰雪山。所蓄者，并非后天真气，而是先天精气。

良久，左钧直问道：“那个灰衣女子呢？”

左钧直别着头踌躇了半晌，抱住他的腰把头靠了过去，低低道：“皇帝让我归朝——”她吐了口气，两个字从牙缝中挤了出来：“入阁。”

括羽把她塞进马车里面去，趁着帘子遮着，惩罚似的咬了口她没个止歇的淡红嘴儿，“真是会揣摩上意，皇帝想这么多就罢了，偏生你想得比他还多。”探手摸了把她柔软扁平的小腹，“照这样下去，啥时候生儿子？”

这男人，又有事情瞒着她了。

“左钧直，莫以为笼络了太子，勾引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

左钧直冷笑道：“二爷小声儿些，满街的人都听见了！”

陆家和左家，官位再高，权势再大，究竟不能世袭，家祚绵长与否，全凭子孙本事。世世代代要想保住高位，子孙便得拼死拼活地念书、科举、攀爬官场。这哪里比得上莫飞飞这等家中有爵位的活得轻松快活？

陆挺之等护送陈天平至交趾国境边上，黎季犛派了大臣来迎，自己却告言抱恙在身，备嘉宴候于王城。

人乃万物之灵长，秉天地日月之精华而生，初生时，先天精气最盛，然而慢慢成长衰老，先天精气终于弥散殆尽，尽则人亡。

“这算是一记杀威棍么？”左钧直扬唇一笑，“左大人如今和我品秩相当，却坐在马上同我说话，未免与礼制不合？”

左钧直在砚台边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笔头，将那浸满了浓墨的羊毫赶得拢聚纤细。一堆桑皮纸写就的国书铺散在石桌上，饱满的朱色玺印鲜艳欲滴。

左钧直沉沉掀开眼皮，窗外净月蒙纱，缱绻月华无微不至，流泻在身边熟睡男人轮廓挺秀的侧脸上，浸润出凉玉一般的色泽。

明严冷眼旁观，这一场论战本就由他授意挑起，他并不介意多看些热闹，看看这些臣子，平日端正恭敬的外表之下，都是怎样心思。他更想看一看，这朝政若是再一大变，着意维新，哪些当是顺时之臣，哪些会是逆势之众。

几粒桂子打落肩头，幽香扑鼻。

若无军功，最靠谱的法子莫过于攀龙附凤。偏生皇家人丁不盛，就鸾郡主一个是条捷径。陆挺之和左杭都是一心往上爬的好胜之人，难怪会为鸾郡主抢破了头，更是不惜下手陷害被鸾郡主看上的括羽。

交趾硝烟既起，界限纷争更是不断被提上朝会。十二封《与交趾辨明地界书》被抄做百余份，金殿之下雪片般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