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农场的贝尔第章格里尔斯(1/1)

首发：~第24章 农场的贝尔第章格里尔斯

吉林农村有不插六月秧之说，意思是如果过了五月的窗口期再插秧苗，即使光照、地温和水温仍符合条件，却因了无霜期短的缘故，晚栽一定晚熟的稻穗，常因提早的降霜停止生长， 一年的辛苦往往白费。然而，提早插秧也未必良策，其偏低的地温，仍会延长秧苗的缓苗期发生烂根现象。唯有5月15日到5月31日这段时间，所有的自然条件才完美契合，仿佛打靶的“三点成一线”，缺一项都不可能中到十环，此也是当地农民历久摸索的实践经验。

插秧前的准备工作分为翻地、灌水、耙地3个环节，概由警卫班老兵负责，也是非常辛苦的农事。等每块稻田都被牛拉的耙子平整结束，看似随意弯曲的梗子里的池水，会随微风荡起波纹，波纹再折射太阳或月亮的光，发出鱼鳞般亮闪闪的银色，仿佛华丽的锦衣一样。

自从四月中旬开始育苗，引水渠便一直流淌着汩汩作响的团山子河水，它在滋润沿线沃土的同时，也捎来丰腴的鱼货。

1970年的团山子河物产丰富，常见的鲫鱼，小白鱼， 川丁子，嘎牙子，泥鳅，鲶鱼，河虾，蝲蛄等应有尽有。 丰水期用土炸药炸鱼的村民，经常游荡于河的两岸，随着 “砰——砰”的一声声巨响，震晕的河鱼往往成片浮到水面。村民会不失时机以网子捞鱼，稍迟一点，清醒的鱼儿会逃之夭夭。当时，警卫连的老兵排长曾用铁锅将锯末炒至碳化，拌进适量的硝酸铵化肥和适量的硫磺，据说也要自己炸鱼，最终却不了了之。

在团山子河的枯水期，我曾遇见桦树村的几十位村民在一道土坝下的木排缝里手摸鲶鱼，当一筐一筐的鱼获被抬上岸，居然有几百斤之重，让过磅秤的小队会计笑的合不拢嘴。

新兵发现引水渠有鱼纯属偶然，那是姚老兵把一个导水用的木闸片放下来向另一块稻田灌水，在被截断水流的一段十来米长的水沟里，竟捞起十几斤的泥鳅。有人到炊事班找来家伙，足足装了半水桶。但四川的炊事班长不会做泥鳅，他用切细的青萝卜做配菜，把两样不对路的东西凑一块乱炖，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后来有人说泥鳅炖豆腐应该对路，但当时的农场虽不缺黄豆，却没有豆腐。

当多数人基本忘记这码事儿，却引起一位新兵的格外注意。不久，他不知从哪弄来一块纱布和一截铁丝，做成了一副长方形可随意折叠的小网，只要姚老兵截断某一段渠水，这新兵就会紧随其后，迅速掏出小网，专捞沟渠里的川丁子和小白鱼。收工后，他会去炊事班要一些盐把小鱼腌渍入味，而后从灶间的后窗跳到后山，把事先藏在柳树丛的一块三合板抽出，再把盐卤的河鱼摊在上面。摊满咸鱼的三合板被放在有强光的地方晾晒，只需一两天，带有海味的咸鱼干便制备出来。晚饭后，他悄悄来到场院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点燃一堆被高大的谷草垛遮掩的篝火，抓一把晒干的咸鱼放在平头铁锨，只需半袋烟功夫，就能将一锨头的鱼干烤熟、烤黄。不起眼的河鱼干，很快变成一钱难求的绝美海味。随后，他踩灭篝火，迅速将烤好的鱼干倒进一个20x10厘米大小的白布口袋， 然后再把铁锨头藏进谷草垛，若无其事的返回宿舍。

他就像一条善于溜边的黄花鱼，在特定的水线和水深谨慎游弋，从不轻易超越。在一些人眼中，他似乎真实存在，起码每天出工和就寝班长是要点人头的；然而在另一些人的心里，他似乎又不存在，因为他跟身边正在或已经发生的所有的好事、坏事几乎都不沾边儿。

每次开饭前，他总会用极短的时间抓一把放在货架高处旅行袋里的鱼干揣进裤兜，打完饭菜，会径自寻一个僻静的角落，悄悄给少油无肉的菜碗加一点蛋白。

很多年后，当我在电视上看央视9频道播出的贝尔格 里尔斯的荒野求生节目，偶尔会念起我的这位战友，其应对艰苦生活的能力依然留给我极深的印象，他甚至不输那英人。记得当时很多战友因伙食不好大闹场部且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我们的这位贝尔格里尔斯，却跟没事人似的专心捞着自己的河鱼，而后晒着鱼干、烤着鱼干，伙食根本不缺什么稀罕的蛋白质。他已然站在一个无他的境界，冷眼旁观世人的幼稚。

当我眼前浮现那把烤着鱼干的铁锨头，脑子同时闪出对那鬼火成因的猜测。那把平头的铁锨，刚好架在一头呈u形缺口的烂心原木上。他或许不止一次在那山梁的朽木上烤制河鲜美味？只因偶然的一次失误，才将烘烤地点转移到了场院并被我偶然发现？当然，这仅仅是猜测。

估计是受了这位战友的启发，也有了这兴趣的大家却把注意力转向了青蛙。当年稻田里这东西最多，每次水田作业，我们都揣一把小刀，把抓住的青蛙摔死，再用刀尖挑破它后背的皮，手一撕，就能轻易将青蛙的皮从大腿上脱下，扭断其腰骨，仅留下大腿，并陆续以柳条穿起来挂在腰间。

中午收工回来，大家会到炊事班要一点盐，分别把青蛙腿盐卤一下。晚饭后，大家会集中到场院，点燃几堆篝火，把入味的青蛙腿架在新鲜的柳条上熏烤。当青蛙腿滋滋冒出油，外焦里嫩特别上口。然而，好景不长，烧烤没几次，殷科长就以安全为由全面禁止了它，他生怕场院边上成垛的谷草和稻草也变成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