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回娘家(1/1)

首发：~第55章 回娘家

我们开始感到了危机，我们甚至感到了恐惧，如果我们的日子这样继续混下去，我们混到年底有没有一顿年夜饭吃？我们会不会挨饿？我们夫妻受点委屈不要紧，可是如果我们的宝贝女儿都没有吃的怎么办？

我们开始考虑另寻出路，可是出路在哪里？与我们一同到磷矿的那个喜欢看书的朋友早在半年前就对这个地方失去了信心，他们夫妻已经前往浙江打工去了。但是他们没有带孩子，他们没有牵绊，说走就可以走，而且他们比我们更加能够吃苦耐劳。而我们带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我们出去打工，谁会收留我们？

妻子突然提出，我们回湖南去吧，她希望能从父母那里想想办法。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我的老家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家，因此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回自己的家，而妻子的父母都在，我们感觉这是唯一的依靠了。

到了农历十月份，我们终于下了决心，决心离开开阳磷矿前往湖南，投奔女儿的外公外婆。

但是我们没有路费，不过不要紧，我们还有一些东西可以变卖。比如我们做豆腐卖的磨浆机，这大概是我们最值钱的家当了。

还有做饭的锅碗瓢盆吧，无论什么东西我们能卖的都卖了，最后只留下了衣服和被条还有女儿那辆红色的“跑车”。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没有再向任何人借贷就凑足了路费！但是我知道，我们一路上不能出任何意外，也不能在任何地方逗留一天半天，否则我们将会在半路沦为乞丐。

我们出发了，从开阳磷矿坐车到贵阳转车，幸好贵州离湖南并不远，从省与省之间来说，我们算是邻居了。

妻子的娘家在湖南永州，对于永州这个地方，我虽然没有去过，但是我十三岁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地方。是柳宗元告诉我的，他说“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我对《捕蛇者说》这篇课文背得很熟悉，我对“孰知赋敛之毒，有甚于是蛇者乎！”这句话记忆深刻。

还好，我们一家人算是一路顺风，我们很快就回到了永州。

这样回娘家的方式让我十分惭愧，让我这个做女婿的无地自容。我不但没有给辛辛苦苦将女儿养大的岳父岳母一分半文的彩礼就将人家的女儿“拐跑”了，而且在结婚之前都没有通报一声。我们只是在结婚后由妻子执笔写完信，然后我在后面签个名寄了几封信。

在信中，我们告诉他们我们养了多少头猪，多少只鸡，种多少粮食和蔬菜。后来又告诉他们我们开始做生意了，岳父岳母一直认为我们生活得很好。岳父岳母还在信里说，现在成家的四个姐妹，就是我们一家搞得最好了。

没想到，现在我们却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娘家，我知道我们要给孩子的外公外婆以及他们全家人丢脸了。

当我们到达永州市走出火车站的时候，我们身上还剩下四十块钱。当时给岳父岳母买了什么礼物已经想不起来了，好像就是一点水果糖和一包烟丝吧。

妻子的娘家在永州市郊区，离市区大约只有二十公里左右，可以坐公交车回家。

我们回家的时候，我们看见他们的村里有一群人在修路，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锄头。我看见一个高大的老人在向我们张望，他高大魁梧、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妻子走过去喊“牙牙”，我知道这就是岳父了。

我想不起来和岳母见第一面的情景，好像她老人家刚从地里回来，我的岳父岳母都穿得很干净。尤其是岳母，她老人家虽然刚从地里回来，但是她的衣服上几乎没有泥土，她的衣服干净而整洁，没有补丁。

永州的家乡话和我们贵州差不多，在沟通上不需要说普通话，几乎没有障碍。我和妻子相互之间从来不说普通话。

我们这样狼狈的回去，岳父岳母都没有表示什么不满，只是当妻子提出希望能够支持我们继续做生意的时候，岳父有些生气。大概妻子以为自己多年打工的钱都邮寄回家了，现在自己有了困难，希望得到父母的支持。

但是那时候，岳父岳母其实也很困难，因为岳父的岳父岳母都在一两年之内相继过世，这掏空了他们家所有的家底(岳母是独生女）。加上那几年永州年年干旱，家里有吃的就不错了，哪里有钱拿出来支持我们？

父母对于子女的错误，什么都可以原谅。我的岳父岳母是宽宏大度的，他们并没有怎么计较女儿嫁给了我这样一个穷人。

虽然他们的其他几个女婿也并不富有，但是比起当时的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很多，我家里没有一片瓦，身上已经真的没有一分钱了。妻子的头发有些长，她将自己的长发剪下来卖了二十元，变成了一个假小子。

尽管我那么穷，但是岳母岳母从来都没有责怪我一言半语，尤其是岳父在面对我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慈祥的微笑。岳父即使在跟别人生气的时候、吵架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都是慈爱的，没有一点让人讨厌的感觉。

岳父的长相有些威严，给我的第一印象有点那种逼人的气势。岳父在说到他几个女儿的命运的时候，岳父总是感叹，我的妻子命运是最苦的，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他亲戚对我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实事求是的说吧，除了妻子的大姐夫，他们对我都可以算是冷漠的，我也不怕得罪他们。记得有一次岳父岳母请亲人们吃饭，亲人们都住在一个村子里，大姐夫、三姐夫就在几百米远的地方、二姐夫是上门女婿。

住在一个村里的还有三个亲叔叔、他们都是岳父的弟弟。几个姐夫和三个叔叔来吃饭的时候，除了大姐夫没有一个人跟我打招呼。他们从大门口鱼贯而入，都把我当成空气。

大姐夫却对我很亲热，大姐夫是个有文化的人，他是个下岗工人。在没有下岗之前在永州的一家生产大客车的工厂里上班。他不但有文化，还是一个书法和音乐爱好者。他的书法在永州全市职工书法竞赛中获得过一等奖。

他能歌善舞、吹拉弹唱样样都能来两下子。他是我唯一可以聊几句的亲戚，只有他看得起我。大姐夫一再说，我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有文化就有希望！虽然我看不到希望在哪里，但是我还是很感激大姐夫这样说！

看到这里，读者朋友是不是又想到了我前面对我在生活中遇到的各类人的总结？

在吃饭的时候，自然是有人告诉我这是谁谁，那是谁谁，我都一一恭恭敬敬地喊一声。但他们都不愿意跟我说话，对我都是爱答不理的，他们大多数都很傲慢。

不过，我们的女儿让大家都很喜欢，女儿还不到两岁，她完全感觉不到世态炎凉！女儿很快乐，虽然不到两岁，但是她已经会说很多话了。

活泼可爱的女儿吃完晚饭后，开着她的“跑车”在堂屋里转圈圈，她的双腿飞快地在地上像桨一样划动，她一边转圈一边挥手，一家人围着桌子都看着女儿。女儿挥着手高喊：“大家好、大家好”，女儿说的是普通话，她的话逗得她外公爽朗地哈哈大笑。女儿的那个动作是从电视上看来的。

岳母的妈妈遗像就挂在堂屋的板壁上，她老人家的长相十分凶恶，据说生前总是欺负岳父的岳父，岳父的岳父从来不敢顶嘴。女儿抬头看见那张遗像用非常夸张的表情大声说：“哇、这是魔鬼呀！”也许岳父的岳母在家里是不得人心的，因此听了女儿的话，不但岳父笑得很开心，连岳母也笑得很开心，全家人都哄堂大笑。

妻子的姐姐们都埋怨她们的妹妹怎么找了我这么一个穷光蛋！她们的脸色都不好看，没有一个人正眼看我。我知道，她们之中有人悄悄劝妻子跟我离婚。虽然妻子一直不肯承认，但是我确实听到她们说过类似的话。

有次岳父慈爱地跟我说：“满玲是爱你的！”满玲是妻子的乳名。岳父为什么跟我说这样的话？大概是有人劝妻子跟我离婚，可妻子却不答应，因此岳父才这样说的吧？

有一次我和妻子跟她的一个姐姐一起到永州市去，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她的姐姐抢先买票，我以为她体谅我们没有钱，没想到她只买了她自己一个人的。幸好我们身上还有几块钱，妻子催我赶快买票，她没有责怪她的姐姐，而是责怪我的动作太慢。

在永州做生意是不可能的了，因为我们没有本钱。

我开始筹划二零零二年的计划，我想我应该出去打工，我只有打工一条出路了。但是我不想再去广东，因为我这个年龄在广东已经被排出在招工范围之外，那些工厂已经认为我是“老人”了。尽管我才三十七岁。

我给一个在贵阳混得风生水起的朋友打电话，请他在贵阳给我联系一份工作。这个朋友很热心，一说就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过完年就可以去上班。没想到，这份工作成了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但是在这份工作开始之前，我还要在永州这个地方度过两个多月的时间，我该如何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