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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53章 铁轨上的豆花
按照农村的规矩,我本来应该最少过了母亲的头七才能离开,可是我认为死去的人没有活着的人重要,因此我只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亮我就起床去观察了一家炒灰豆腐的老手,希望能从他那里学到一些做灰豆腐的经验,等天一亮,我就回家跟弟媳妇道别。
但是我没有返回去的路费了,我不得不开口问弟媳妇要了五十块钱。
安埋母亲亲友们送的人情都在弟媳妇那里,因为她回家照顾了母亲,整个丧事又是她一个人操办的,因此当坐摊子收钱的人问我钱应该给谁时,我就让他给了四弟媳妇。
我走了,我知道,我这一走就再也不会轻易回来!因为母亲走了,这个家对我既没有吸引力,也没有牵挂了。这个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但是他留给我的记忆都是痛苦的!几乎没有一个甜蜜的镜头!我所有的回忆都是痛苦、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我在这个家里出生,在这个家度过了我的童年时代,度过了我的青年时代,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在这个家里度过。他给我的是长期的饥寒交迫!贫病交加!是缺吃少穿!!是受人歧视!!!被人欺负!!!!我所有的回忆几乎都是屈辱!!!!
在我生活得最痛苦的时候,我经常在心里用一些古诗来安慰我,比如:“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等等。但是这些诗我只能在心里默念,从来不敢在人前念出声来,怕被人笑话。
我走了,我走出家门的时候,居然有刘备当年离开曹营时的感觉:“吾乃笼中鸟、网中鱼此一行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当然我要特别声明的是,我没有刘备那样远大的志向,我只是想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有一个地方可以安置我的身体和灵魂,可以让我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足以。
母亲的灵魂在另一个空间也一定能感受到我这样的感觉,母亲对我这样的感觉是怨恨的!母亲一定认为我将她当成了包袱,当成了负担!认为我是一个不孝之子,我也不认为我是一个孝子,虽然有人评价我是一个孝子,但是我不这样认为。
我觉得我为母亲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一种责任,是我的心太软!实际上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被迫的。在我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时,我是应该准备钱为自己结婚用的,可是为了母亲的病、为了母亲要吃肉、为了母亲的棺材,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将准备用来结婚用的钱花在母亲身上!我是被迫的,我是非常不情愿的!我每次拿出钱来并不是幸福的!我拿出钱来的时候是万分痛苦的!!
我回到开阳磷矿的第一个晚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我刚一躺在床上,我就感觉自己迷糊了,似睡非睡的情景,妻子和女儿都没有睡,然后我感觉到我脸上的肌肉开始扭曲,我感觉我的脸突然之间变成了母亲的模样!我的脸僵硬着!我的嘴巴也歪了!!我开始挣扎,妻子用震惊的眼神看着我的脸!但是她居然没有表现出害怕,她一边呼喊着我的名字,一边连续抽打我的脸。我被妻子打了几个耳光以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我的头脑就清醒了,我的脸恢复了正常。
过后我问妻子,当时我的脸是不是变成了母亲的模样?妻子含糊其辞,没有正面回答我,她一直都不正面回答我。
母亲死了,妻子没有带着女儿回家、母亲心里一定是怨恨的。我没有等母亲满头七就走了,母亲心里也有怨恨!也许因为这些因素,愤怒的母亲魂灵扑在我的身上,将我的脸变成了她的脸来吓唬她的儿媳妇。
在接下来的日子了里,天气变得越来越热,春天即将结束,夏天就要到来。做灰豆腐不适合在夏天进行,我们改成卖白豆腐和豆花了。
卖豆腐的时候,我负责在家里做豆腐和带女儿,做豆腐是很危险的事,女儿好动,我不敢让她在地上爬,地上也太脏。因此我在做豆腐的时候就将女儿绑在一把椅子上,让女儿看着我,我一边做豆腐一边跟女儿说话,逗女儿发笑。有一天,我在过滤豆浆时,悬在空中的装豆浆的纱布的一角不知道是突然脱落还是断裂,滚烫的豆浆一下子泼在我的膝头上,我急忙脱下裤子,但是我的膝头上还是立刻起了几个大大的水泡。
本来就没有钱了,这下好了,为了治疗我的烫伤,又花了三十元买药!妻子很生气,为这事、埋怨了我几十年,至今埋怨,说我太不小心,好像我是故意烫伤自已一样。
我们的厨房离房东养猪的猪圈很近,因此离茅坑的粪口也很近,有一天,我发现粪口处爬上来的长尾巴蛆居然爬在我们的卧室去了,我想了很多办法来阻止,那些长尾巴蛆还是倔强地要往我们卧室的方向爬。
做白豆腐卖的时候,开始很畅销,妻子出去没有多久就卖完回来了。于是妻子提出,我们一锅豆腐可以少用一斤黄豆试试,于是我们就真的少用了一斤黄豆,做出来的豆腐压箱的时候看起来好像跟头一天多一斤黄豆做出来的豆腐没多大区别,还是那么多。但是实际上压出来的豆腐一定会薄了一些,不过贪心蒙蔽了妻子的眼睛,这一天,妻子依然很快将豆腐卖完回家。于是妻子得寸进尺,要求我再减少一斤黄豆,我犟不过她,只好又减少一斤黄豆,一箱豆腐从开始的十斤黄豆降到九斤、八斤、七斤
妻子装着眼瞎,但是消费者的眼睛没有瞎!他们更不会装瞎!!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用在这个时候最为精准!那些买菜的家庭主妇们,她们在别的事情上也许看不清,但是在这一件事上,她们的眼睛一定是雪亮的。
妻子一步步毁了我们的生意,正如那些贪官一步步毁了自己的前程!奸商不把握好度,就会毁了自己的生意。若干年后,我观察那些卖羊肉粉的,凡是生意好的,羊肉的分量一定比较多,有的人见某家的羊肉粉生意好,就花钱去跟人家学,味道是学来了,但是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贪心,最后只能关门。通过我的观察,我发现过分看重钱的人不适合做生意,当然完全不把钱当回事的人更不适合做生意。
妻子后来的白豆腐就卖不出去了,当妻子将剩下的白豆腐背回来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现在的白豆腐已经比我们最初卖的白豆腐要薄了很多。我们不是按斤卖,是按块卖,谁是睁眼瞎呢?价格没有变,面积没有变,厚度却变了,谁买?
白豆腐卖不出去了,有人建议卖豆花,说豆花的利润高、于是卖豆花。
豆花要用水桶挑着,很重,妻子体力不如我,只有我去卖了。
我挑着豆花到磷矿唯一的菜市场去卖,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好卖,买的人很少,而且还有城管驱赶。
开始的时候,我跟城管求情,城管说了几句就走了,没怎么管我,可是我老在那里卖,城管的态度就越来越强硬了。
我记得城管里面有个年轻的妇女,人长得很漂亮,她是矿区的名人。整个矿区的人几乎都知道她,因为她离过三次婚,而且她找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帅气。据说她找的最年轻的一个男人比她小十岁。而且,看趋势,她将会继续更换男人。
说实话,我对这个城管并不反感,关于她的传说,我也不认为是耻辱或者是笑话,我表示理解。再说她换男人关我什么事呢?她又没有损害谁的利益,那些被她更换的男人大概都是心甘情愿的吧?在与她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早晚有一天会被更换掉的。
我后来卖豆花就不停地被这个漂亮的城管和她的队友们驱赶。我在某个地方放下来卖的时候总是不得不东张西望,只要看见她们的影子我就挑起来快步离开,后来我就挑着豆花走街串巷,一边走一边吆喝:“豆花、豆花、卖豆花啰!”
磷矿的铁路很多,大概是因为要用火车运矿石的缘故,我感觉磷矿的铁路比公路多多了。
因此我很多时候都是挑着豆花在铁路沿线叫卖,因为一些铁路的两边都住了很多人家。夏天他们不愿意离家出去买菜,天气太热,他们都怕晒。
很多时候,我一边口里吆喝着:“豆花、豆花、卖豆花啰!”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也许在想”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也许在想“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还会不会想那个漂亮的女城管换男人要换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因此在我吆喝的时候,我的吆喝像是机器发出来的声音,我的嘴巴已经与我的灵魂分裂,我的嘴巴如同电杆上的喇叭,身体就是电杆,喇叭喊了什么电杆并不知道,我在思考的时候,耳朵是听不见的。我的大脑、嘴巴以及身体的其他器官都似乎没有链接在一起,他们没有相互配合,自己忙自己的。
有一天,我挑着豆花在铁路上吆喝,我突然看见铁路边上一家人门前站着的一个妇女在向我非常着急的挥手,她的神情十分慌张!她一边挥手一边喊叫着什么,但是她喊出来的声音我一点都没有听见!我又看见她慌乱地用手指着我的身后,我回头一看、一列火车正向我的身后飞奔而来,这时候我的耳朵突然能听见了!我听见了火车的汽笛声尖利地鸣叫着!巨大的绿色的火车头正迅速向我靠拢,天哪、它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我已经感觉到了它冲过来的气浪。而我的双脚还在枕木上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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