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破门与诛心(1/1)

首发：~第73章 破门与诛心

乌蛇早已将京城所有窄街暗巷烂熟于心，马车疾驰而过，避开羽林卫镇守的要道，停于行止园外一箭之地。十来个面目模糊，身穿素服的男子迎了上来。乌蛇勒住缰绳，低声问，“那边如何？”

“一切如常。”答话的人留着八字胡，三十如许，长得颇为严肃，话也说得言简意赅。

济北王妃透过厚厚的轿帘往外看，娇声道：“果然你在京城还有后手。”

“不然呢？”隋英笑了下。“王妃大驾出行，自有相应的仪仗和随从，我们此去若能唬住行止园掌事内官最好，若是不能，少不得也要一战。”

“有我在呢！哪个奴才敢拦我？”济北王妃傲然道。

“自然，全倚仗王妃的威仪。”

济北王妃眼锋扫过，声音甜腻带着恶意，“不过，恐怕北燕潜藏在京的力量不止这些吧？可见狼子野心。事成之后，你们可要小心了。”

隋英不为所动，依旧含笑道：“王妃说笑了，这些狼子从今起为王妃所用。”

济北王妃哼了一声，缓缓撩开车帘。她故意将黑斗篷留在车上，虽然一身素服，但纹饰繁复精致，银丝满绣的凤穿牡丹，行动间泛着柔和的光晕，一只古朴的白玉凤头簪插在黑鸦鸦的高髻上，一露脸，素净的脸上瞬间浮现起那种矜持而又弱不禁风的模样。

就连隋英都不得不感慨，这女人骗人是很有些天赋地。这些年见她时而发蠢、时而□□，时而反复无常，初见可亲，深交可怖，形似白莲花，实则就是个老妖婆。

隋姑姑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虚扶她的胳膊。王妃神色泰然地站在马车旁，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那方，隋英也跟着下了马车，垂首立于她身后。

行止园门前的守军迎了上来。“前面止步，什么人？”

济北王妃垂着眼皮，眼神都不曾给他一个，自有人答话。留八字胡的男子上前，高声道：“我们是济北王府慕容世子门下，王妃在此，不得无礼。”

守门的头儿是个小校，见他身后那雍容高贵的女子昂然而立，忙过来见礼。

济北王妃他是曾见过的。半个多月前，也是在这里，王妃奉旨而来，负责迎送的是前任掌事太监何顺。他赶忙让人往里面通传，没多一会儿，有个干瘦的中年内官气喘吁吁，小跑着迎出来。

“王妃懿安，奴才行止园掌事太监方来，给王妃磕头。”方来在大门口跪了下去。

济北王妃看了他一会，挑起眉毛，“咦，本宫怎么记得上回的内官姓……姓……”她瞥了眼隋姑姑。

隋姑姑赶紧接话，“回禀王妃，当日是何顺，何公公。”

“对了，怎么换了方公公？”

方来心说，何顺？那小子只怕骨头都烧成灰了。他把腰躬下去，口齿伶俐地道：“回禀王妃，小何犯了事，已不在这当差了，奴才原本是行止园副掌事，才顶上这差事没几日。”

济北王妃微微点头，声音柔和，“方公公辛苦了，本宫的子侄以后还要靠方公公照应。”按理说下来便是该送个红封上去，可隋姑姑尴尬地摸了摸自己身上，全没准备。

方来仿若无察，陪着笑，“王妃折煞奴才了，伺候郡主与两位小主子，那是奴才的福气。”

他的话说的虽然客气，心里却生了警惕。今日并无宫中传话，怎么济北王妃忽然到访。这女人可有些不祥。说起来何顺在行止园十来年，虽说没啥油水，可也稳稳当当。就是那日接了济北王妃一个红封，紧接着太子妃就死了，没几日自己也落得个乱棍打死的下场。

他回话就越加谨慎，“您此来有什么吩咐？”

济北王妃似乎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今日本宫去金明寺为先皇祈福，偏殿还供着前太子夫妇的灵位。这段日子柔嘉郡主一个人守灵，疲惫不堪，太后娘娘看着心疼，让本宫来接太子的两个儿子过去，磕个头，上柱香，也替换一下他们的姐姐。”

说罢，她从袖口抽出条云锦帕子，按了按眼角，极其自然的吩咐道：“你这就带本宫去见那两个孩子吧，金明寺那边，太后还等着呢。”

方来眨巴眨巴眼睛。若论起来，济北王妃的这番话倒也合理，太子夫妇死后，柔嘉郡主奉旨在金明寺念经祈福，一直没回行止园，两位小皇孙俨然被人遗忘了，关在园里由教养嬷嬷照顾着。但方来比何顺多了个心眼。前人栽树，被树上的果子咣当砸死了，他这乘凉的后人就分外谨慎。

他咧着嘴，想做个笑脸，可想着今日是国丧祭奠，又把笑容憋了回去，“实在是奴才也没接到宫里面的谕旨，敢问王妃可带着太后谕旨？”

“谕旨？”济北王妃声调微微上挑。“本宫领得是太后口谕。”

方来小心翼翼道：“按规矩得有陛下或者太后娘娘手谕，或者掌印大太监来传口谕……”

济北王妃就不说话了，眼里带着钩子，缓缓地一眨一眨。

随着她羽毛般的长睫扇动，方来开始冒汗。“那个……这个”，他完全没了刚才的口齿伶俐，支支吾吾，“按规矩是要如此，王妃大人大量，心疼奴才，敢问您可带着谕旨？”

“方公公问得极有道理，太后娘娘也是伤心糊涂了。怎么也没写个谕旨，只是看着柔嘉那孩子哭得伤心，就随口吩咐了本宫一句。”她跟方来说话，眼神却盯着隋姑姑。

隋姑姑这些年做惯了这差事，主子定然是唱白脸，她这奴才便是那得罪人的红脸，何况此时也正需要她表忠心，于是带着假笑接过话头。

“方公公是个守规矩的，比太后想的还周全呢，不过你可别忘了，我们王妃是什么身份？”

方来为难地直搓手，“不敢不敢，奴才也是照规矩……”

济北王妃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左右不过本宫再跑一趟，回去请旨。”

她如此好说话，倒是让方来失了方向，只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往回走。

隋姑姑亦步亦趋地跟着，半真半假地劝，“王妃体恤方公公，不过奴婢怕来不及。从这里赶回金明寺请旨，再回来接两位小主子，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祭礼未时便要结束了，只怕两位小主子再过去，也迟了。”

济北王妃听了这话，顿住脚步，露出满脸惶急。“这可怎么办好呢？难道两个孩子给爹娘磕个头的机会都没了？太后也是一片慈心，怎么就忘了，本宫十几年不在京城，这身份面子也不顶用了。唉！”说着，她眼圈一红，有些哽咽了。

方来趴在地上，咚咚磕了两个响头，“王妃赎罪，奴才绝无此意……这……规矩如此。”

“隋心，快扶起来。”济北王妃吩咐。

隋姑姑不动声色地上前扶他，跟主子一唱一和，“王妃亲至，又有太后口谕，方公公，守规矩是好样的，但若是不知变通，可就害人害己了。”

“这……”方来咽了口唾沫，眼珠乱飘，盯着旁边守门的小校，心说你也职责在身，倒是给我打个圆场啊。那小校是个鬼精灵，只管自己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方来结结巴巴说不清楚，却不管济北王妃和隋姑姑真真假假怎么演戏，只咬定要看谕旨不松口。僵持了一阵，隋英站在一旁皱眉，忽然出声。

“王妃，方公公这般阻拦，莫不是……两位小主子……”

他的话只说一半，却让两方都安静下来。

济北王妃想了会，收起和颜悦色，厉声喝道：“方来，两个孩子好好地活着么？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啊……没有！”方来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两位小主子好好的在后面呢。”

济北王妃大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面若寒冰，一字一顿。

“你能确定？本宫怎么突然就心慌……秦氏可就是自戕在此，那何顺是不是也因为这个才犯了事？否则，本宫带着太后口谕，你还推三阻四，莫不是你戕害了两个孩子？”

方来被问的脸都青了，“王妃，奴才就是天大胆子也不敢啊。奴才对天发誓……”

济北王妃瞪大眼睛，捂住嘴巴，倒退了一步。“难道是殿下……他答应过、太后也答应，他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答应过，要善待太子的孩子们，难道他反悔……”

这便是直指新君要斩尽杀绝，简直是诛心。方来都快吓死了。

“王妃慎言，慎言。奴才这就带您去见两位小主子，两位小主子好好地，好好地啊！”

方来也终于乱了阵脚，济北王妃哼了一声，目光轮转，闪着精光。

“我是要看到才放心，方来，立刻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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