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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70章 愧疚与失望
卫小山从外面走进来,凑到卫翎跟前,“您去歇会吧,厨房还准备了宵夜。”
卫翎摇头。
卫小山还不死心,“或者您去安慰一下凤姑娘,一个屋里一个屋外算怎么回事?”
卫翎幽幽一叹,“我不敢过去,没脸见她。我现在神憎鬼厌……”
“哪能呢?女人吧,越是脆弱的时候,就越需要人安慰。就比如夫人,若是侯爷当年多说几句软话,夫人哪能就去庙里住了这么多年?”
卫翎回头瞪他一眼,“夫人和侯爷你也敢妄议?再说你知道什么女人的心思?”
“反正我下午去看柴丫,她知道凤大夫去世,虽然难过的哭了一场,但我安慰了好半天,又帮着请太医,她总算头一回跟我客客气气说了声谢谢。”
卫翎苦笑,“小禾的伤心和凤宛的伤心不同。”
卫小山也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俩都伤心了,你的伤心一点都不比她少。两个伤心的人就该互相安慰着。”
卫翎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的对。”他举步往凤宛身边走去,也跪坐在蒲团上,“宛宛,你去歇一会吧,外面也准备了宵夜。我替你守着。”
凤宛木然地抬起头,“有消息了么?”
“……还没有。”
凤宛又把头低下。
卫翎劝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已经很疲惫了。”
“你也很累了,你去歇着吧。”
“我不累。”
凤宛凄凉地吸了口气,“怎么会不累呢,这二十天,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防不胜防的暗算杀招……还有,我从前读过的书——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众人……真是可笑。”
卫翎一时失语,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伸手揽住她。
凤宛慢慢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气息在他耳边浮动,“卫翎哥哥,我好累啊。”
卫翎心疼极了,把声音放得极为轻柔,“我知道,你就靠着我歇歇。”
凤宛眨眼,有泪无声滑落,“是心累。”
卫翎一动不动,不敢动,唯恐触动凤宛更深的痛,他们相依偎在一起。
“卫翎哥哥,这世上,其实到处都是遭了罪的好人。他们行善积德,严以律己,信了大义,守了正道……可那是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呢!那些道义要用自己的骨肉鲜血来填……反倒是另外一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人。够狠、够无耻,倒是活得好好的。”
她的声音疲惫而又绝望,不仅仅是家没了,亲人没了,连从小受的教,守的道,也都没了。她已支离破碎,只把脸埋在卫翎的肩头,痛苦的低语。
“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那个北燕间者对我说,家都没了,还要良心做什么,拿去喂狗都嫌矫情。他说的对,若是我再见到他和济北王妃,一定要杀了他们。”
她的心碎了,卫翎的心也要碎了,他搂着凤宛的头,感受到肩膀上的衣服渐渐湿透了。
凤宛一边抽噎一边自语,“我以后活着,再没有别的事,就这一件事,杀了他们。”
卫翎忍着心酸,“宛宛,你活着怎么会只有这一件事?等我们捉到隋英和太子暗流,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啊。”
“没有了……”凤宛的身子在颤抖。
“有,一定有。”卫翎揉了揉她的头发,囔着鼻子对她许诺,“我陪着你报仇,我陪着你好好侍奉院长、照顾小宣;我陪着你重建白山书院。”
凤宛痛苦地摇头,“做不到,没有了……”
“凤宛!”卫翎加重了语气,把她从肩膀上推开,两只手捧着她的脸,拉近自己。那张脸上满是泪水,鼻尖通红,嘴唇颤抖。他看得到凤宛的恨,他也希望凤宛能看懂他的坚持和信心。他要让凤宛相信,这世上除了仇恨还有别的。
“宛宛,我们初时议亲,我曾经问过,你希望以后有怎样的生活。你说要衣食无忧,要白首不离,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些我都陪着你。”
凤宛泪如雨下,做不到,没有了,无论能否报仇,她与卫翎从此殊途。她哭得不能自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卫翎只好紧紧拥着她,无力感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们。他们从没想过放弃,只是这世道,让人好生失望。
沉沉夜色漫天风雪,茫茫路径莫知所归。
这一夜,凤宛哭肿了眼,哭哑了嗓子,哭碎了心,最后昏昏沉沉在卫翎怀中睡过去。
此后多年,她再也没有落过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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