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折锋芒(1/1)

首发：~第13章 折锋芒

那一日辩过之后，学堂里风气一新，各位哥儿也更是刻苦了，盛竑也时时来探问，他一向表现得很喜欢齐衡，常常拉他指教功课，与他闲话些家常。

齐衡玩笑似的将那日学堂上的辩论与盛竑讲了，盛竑一向待他和善，如今听着听着，脸色却阴沉起来，道：“她们女孩儿知道些什么，小公爷别放在心上，这话也就是咱们家里笑话一回，可别传到外边。”

齐衡才知道不好，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也不好收回，忙拱手道：“自然，事关妹妹们清誉，我怎么会将姑娘们的话往外讲呢？”

盛竑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又客套几句，齐衡才惴惴地告退了。

盛竑沉着脸回了林栖阁，林小娘忙迎上来，盛竑只是挥开她道：“叫墨儿过来。”

林小娘有些不安，看盛竑脸色就知道没有好事，墨兰进来时就朝她使了个脸色。

盛竑一见墨兰就厉声道：“跪下。看”墨兰没有辩驳，顺从跪下，脸色才缓和两分，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墨兰轻声道：“知道，前日在学堂里，女儿言语僭越。”

盛竑指着她的手都在抖：“你也知道僭越，我本以为你读好了书，也能知道道理，如今却在学堂上就敢大放厥词，说什么理越辩越明，轮得到你辩吗。”

墨兰没有反驳，只是道：“女儿知错。”盛竑冷哼一声，“你最好是真的知道，去祠堂跪着，明天起也不必去上学了，好好给我反省。”

林小娘想上来劝，又被盛竑训斥道：“你一向说她功课好，倒把她纵的心大了。”林小娘一向维护女儿，还想争辩，墨兰喊了一声“娘”叫住了她。

墨兰没有争辩，自己出去了，林小娘只能罢了，心不在焉地伺候盛竑用饭，偷偷叫周雪娘去看着些。

墨兰百无聊赖地跪在地上的软垫上，盛家祖祠在老家，京城不过单辟出一个房间来放老太爷牌位，平日看的倒不紧。

她知道，其实当时那话不过是些片汤话罢了，若这样的话传出去也能惹事，那满京城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不过是盛竑一向谨小慎微，把名声看得比家人还重。另一个则是觉得墨兰主意太大，盛竑虽然一向疼爱她，但是这疼爱是因为墨兰能让他享受到父慈女孝的快乐。

另一方面，墨兰和家里的女孩一样，也是一个好用的筹码。所以当这个筹码显露出自己的意志，尤其是与他相悖的意志时，他就格外恼怒，要想个法子来驯服她。

墨兰本在发呆想着将来的事情，却听到外头有些响动，回头一看，确是庄学究带着小厮拿了个食盒过来。

墨兰没起身，只是伏了伏身子算是行礼。庄学究脸上有些愧色道：“当日说好了不罚你，没想到主君竟这样的生气，叫我说也有些太过小心了。”

墨兰只道转移话题道：“先生没罚我已是达成允诺，何必为父亲罚我内疚呢？先生给我带什么好吃的？”

那边云栽已打开了食盒，是两碟子点心，庄学究咳了咳，“这是从你六妹妹那儿要来的。”墨兰会心一笑，“早知道六妹妹那儿点心做得好，今日我是因祸得福了。”就拿起一个尝了尝。

庄学究看她并不苦闷，也有些舒心，还是问道：“当天你不肯说，就是知道说了盛大人会生气？”墨兰点点头。

庄学究又叹口气道：“那你后悔吗？”这次墨兰摇头，把点心放下拍了拍手，端正道：“学生不后悔，说实在的，还有些高兴，甚至觉得当日如果错过没说，才会觉得后悔。”

迎着庄学疑问的目光，墨兰继续道：“我自小就与兄弟一起苦读，因着我是女孩，从来也没人对我有多少期待。

先生虽然常常夸我，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学得到底好不好，更不知道学了满腹的诗书，未来到底有什么用。

但是这次，能与师兄们一起辩一辩，看他们也信服我的道理，让我觉得这些年苦学没有白费。”

顿了顿又道：“只是父亲罚我，我也认的，我是女孩，要是这样的话传出去，旁人只怕觉得我锋芒太过，因此我认罚，但却不后悔。”

庄学究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不等他开口，墨兰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在前头道：“先生可不要说什么，可惜我是个女孩儿啦，我自然知道，先生是觉得，世道对女孩儿艰难，若我是个男儿，还能凭自己闯一闯。”

墨兰说着弯了弯眉眼：“可是我生来就是女孩儿，这是改不了的，难道就只有男儿，才值得聪慧，若是女孩儿，就该鲁直愚钝吗。

我知道女孩儿前路多艰，其实如今我也没想明白，未来到底该是什么样子，可是我不后悔自己是个女儿，只有做了女孩，我才知道这些艰难，比起蒙在梦里，我更愿意看清这些。

至于前路，或许如今我还想不清楚，可是只要看得清自己，我心里就不害怕。”

庄学究愣了愣，也不再愁眉苦脸的，笑道：“好！只要你自己心胸开阔，就不怕这世上风雨，你自己也知道前路多艰，却还有勇气，这很好，不愧是老夫的学生。”

送走庄学究，墨兰倒没老老实实跪整晚，到了半夜就趴下了，周雪娘把她带了回去，第二天一早回禀给林小娘。

盛竑如今还在屋里头，听见回禀，虽然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但是到底没说什么，林噙霜赶紧顺势讨好，只说一定让墨兰好好反省，盛竑才缓和了。

只是仍叫墨兰在屋子里好好磨磨性情，不许她去上学了，林小娘自然只能应下，等送走了盛竑，立即就到了墨兰屋子里。

墨兰精神倒还好，自己坐在床上喝着粥，云栽正帮她膝盖上药，林小娘风风火火走进来，一个指头就戳到了她头上，“怎么就惹你爹爹生这么大的气，还老老实实跪了这许久，让我看看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