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红梅覆雪(1/1)

首发：~第64章 红梅覆雪

觥筹交错，喧哗热闹。已然夕阳垂照，人影散乱，宴席散去，栗妙言欲归。

她垂在身侧的手忽而被萧旻牵起，后者笑盈盈望向她。“妙卿，朕寻了一壶好酒，名曰桃醉。今夜你我共饮如何？”

袁清臣却也在这时出声。

“北疆传来军报，事急从权，娘娘可愿移步内阁，共同商议此事……”

两人的目光倏忽间对视上，旋即各自移开。

萧旻不悦的情绪明晃晃翻涌在眼里。

走了一个瘸子探花，又来了一个首辅大人。

萧旻明明已经把自己哄好，对裴嶙早已不以为意，可瞧着袁清臣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他又气不打一处来。

他轻嗤一声，“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别想把妙卿从朕身边抢走。今夜朕与皇后相聚，外臣，不便叨扰。”

“朕相信袁大人老谋深算，定能自己处理好此事。”他刻意加深了其中四个字，用心匪浅。

比他大三岁的老男人，还在他面前拿腔拿调。

袁清臣显然听懂了他的话外音，微微垂眸一笑：“陛下久不理朝政，不知其中辛苦。臣不敢自诩劳苦功高，全赖皇后娘娘提携。自然，今夜也是缺她不可的。”

袁清臣的态度不卑不亢，萧旻犹如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他咬了咬唇，最终把期盼的目光投向栗妙言。

“陛下的桃醉可以择日再饮，公务为重，袁大人，带路吧。”

栗妙言轻轻挣脱了他的手，竟然迈步随袁清臣离开了！

萧旻难以置信，他生了气，也拂衣而去。

……

内阁在宫中自有一个园子。绕过迎来送往的外庭，走进去便是精雅的内院，上屋两间，其中一间是专供袁清臣办公的书房，起居则在另一间。

袁清臣将她往书房引，内中陈设布置栗妙言已然熟稔。

僮仆散去，只余他们二人。

袁清臣从身后抱住了她。

栗妙言侧过脸问，“你说的紧急军报呢？”

袁清臣眼中浮动着浅浅笑意，未吐露一言。

栗妙言心中顿时明了——他刚才在撒谎。但在皇帝面前，还能将谎撒得如此面不改色的，也是世间少有。

就在这时，袁清臣忽然俯身，长臂一伸，推开桌上所有物什。

他用清润的声音说着：“臣一时技痒，想做作一幅画。”

栗妙言凝睇片刻，点了点头，却忽视了袁清臣屈指摩挲笔杆时眼里划过的一道暗光。

世人皆以宣纸质地棉韧，着墨最佳。光洁如玉，细腻柔润。宣纸铺展开来，用镇纸压平四角，柔韧细密的毫笔落下。

“夫人喜欢梅花吗？”

“今夜，我们就画红梅好不好？”

栗妙言倚在桌旁看得入了神，玉镯磕在桌上发出锵然一声响。

袁清臣提起笔，抵在砚台边沿舔了舔墨，幽幽端详，似乎是在考虑从哪里下笔。

半晌，他下定决心开始。毫笔在“宣纸”上划出一道痕迹，墨色晕染开来，仿佛浸润到了纸的背面。

栗妙言忽地屏住呼吸。

袁清臣为怕她乱蹭，还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乖，不能乱碰。”

那双凤眸流光，又重新拿起笔，在纸上勾勒动人线条，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手下力道不减反增。

栗妙言有些不安地咽了下口水，被他一手攥住的两只手腕还是费力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画作得如何了……”

袁清臣轻笑一声，低头在她耳边耳语：“红梅覆雪，甚美。”

他于其上轻轻渲染几笔，终于完成了这幅画作。

大片大片的梅花在雪地里绽放。

皑皑雪色，藏数抹娇红。愈发衬出雪色洁白无瑕，平添娇娆艳丽。

栗妙言凑近细看，修长雪白的颈子俯下去，皮肤间淡青色筋络顺着龙脊似的颈骨崎岖蜿蜒。

他们欣赏了很久，直到未关紧的纱窗透进一丝风来，栗妙言不禁打了个寒战。

下一瞬，身上便被罩上了一件漳绒披风，还带着专属于袁清臣的淡淡檀香。

手从她的腋下和腿弯穿过，就这么把她抱起来。栗妙言趴在他的怀里，静静享受着此刻的温暖和放松。

房内依偎仍在继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待颜料干透，将这幅画送给我吧。”

袁清臣轻靠在她肩头，“听凭夫人差遣。”

袁清臣端来温水给她喝，栗妙言轻呷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通传道：“皇后娘娘不好了，陛下梦魇了！”

“陛下夜里一直睡不安稳，犯了头疾，方才梦魇得厉害，把下人们都赶出去了……还请娘娘过去瞧瞧！”

片刻后，栗妙言扯出些气音，“那我过去看一眼？”

袁清臣从枕畔微抬起身子，墨发还淌在衾被间，他眼睛半眯着，微微蹙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看一眼，是打不住的吧。”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面色沉沉说出这些话来。

栗妙言看他这副隐隐悲恸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在他双唇间蹭过。

她安慰道：“陛下一向身子骨弱，分外金贵，我怕出了岔子。”

袁清臣深深地闭了下眼，再睁开又恢复了那温柔克制的姿态。

“无妨，你去吧……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