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一百零一章 得到他
“你已经是朝廷柱石,一方主将,天下三军,你握其一……”极东总督灌一口酒,终于将话说了出来,“家母一直盛赞你少年有为,愿将舍妹许配你。”
青年背影笔直,衣袖无风自动,语声却没了刚才的失态和狂躁,忽然静若深水。
老哥看着年轻有为重感情的“老弟”,越看越顺眼,越看越纠结,想起昨日老娘的一番嘱咐,便醉醺醺地勾住了他脖子。
他看见那人手慢慢抬起,心中一紧——下一个瞬间,就是云合和极东的历史……
乔雨润抚着茶盏的手一紧。
昭告定太后此举为谋反,废太后为庶人。却对天节军进行了劝告和警告,表示他们不过是被迫跟随,天节之名,以节为上,多年忠义,不可践踏,不可将天节之名毁于一旦,将来如有反正之心,朝廷将只除首恶,既往不咎。
世人一向轻鄙他人而宽待自己,好比眼前这位,不过是一个边荒民族的族长之妾,身份足可算微贱,却在那嘲笑别人认不清自己身份。
这样的女子,心性坚硬、残忍、利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爱上一个人,砍断他的腿把他终身捆在身边的事,她做得出。
“不用你动手,”女子笑道,“你此来不是要和五越结盟么?你表达了诚意,李扶舟总要见你一见,到时候你带我们的人前去,只要能想法子近他身,我们自有办法解决他。”
宗政惠自然不是这么巧合,偶尔散步就遇上乔雨润接待客人,她先前听闻有人求见乔雨润,当时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她才是这个军营身份最高的人,为什么来人求见的不是她?如果是乔雨润的朋友或联络的势力,乔雨润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是我姐!”
乔雨润的眸子,在听见韦雅名字时,沉了沉。
半日之后,她收到回信,李扶舟约她营中相见。
步履声远去,长长石径在模糊月色下如落霜,他的步声轻而空洞,一步一落痕,一步走一生。
那人的手,却忽然顿住了,随即他转身。
宗政惠一眼就看出那领头的竟然也是个女子,身形步态那般风韵,可是风韵到了这种程度,又似乎不是大家出身。
“好。”
“年近三十还不娶你为了谁?”
邰世涛毕竟有了酒意,脸色一沉,重重搁下酒杯,“关你屁事。”
五越向来擅虫兽蛊以及各种异术,所以五越的军营对此也有准备,李扶舟帐外,有一圈墨绿色的草,比其余草颜色深一些,在草的内圈,却是寸草不生——那里已经绕帐篷,浇过一圈特制的药水。
邰世涛冷冷不屑,“关我屁事。”
太史阑冷笑——这些还算夸张?真正夸张的还没给你们瞧呢。她顺手又扔出几本本子,却是当初李秋容任大总管时的一些签名笔录,宫中记注。
景泰蓝对朝中那群迂夫子的思维逻辑非常的不能理解,他们时而宽容时而凌厉,时而软如棉时而硬似铁。不过他现在也有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三个字,“哥屋恩!”或者一个字“滚!”
景泰蓝亲自动笔,对天节军下发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告旧日天节书》,文笔虽稚嫩,言辞却恳切,读者多半动容。但这一举动又遭到一群迂腐夫子的劝阻,这群之前对太后表示宽容的臣子们,这时候却又对天节军表示了极大的不宽容,认为这是叛贼,是逆军,必须全力铲除以儆效尤,怎可轻轻放过?这要以后人人都以为造反无事,该怎么办?
“好歹是我主子。”乔雨润笑,“礼数我还是要有的。”
也有人表示疑惑,认为这些东西太夸张了,莫不是谁捏造?
女子一笑,神态傲然,道:“中越一直是五越五族中最强盛的一支,给你提供这些,举手之劳。再说咱们当初也不是没有条件。”
女子眉毛一挑,似有怒色,乔雨润唇角微笑不变,优雅抿一口茶。
那人轻轻点头,并不说话,一双眸子,四处流掠,似在估猜天节的兵力。
“昔日大总管李秋容亲笔认罪书,请诸位观赏。”她道。
“乔姑娘的合作提议,我听着甚好。”半晌他浅浅一笑,“不过如今我们五越内部,对于你我两军联合,还未形成共识。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一匹白马,一身红衣。
“当初是当初的说法,”乔雨润摇了摇手指,“当初你们给我帮助,帮我控制手下,潜伏生存,我答应的回报是将来配合你们,搅乱南齐中枢。对此,我已经回报过,我的回报就是冒险在丽京城下多等了几天。最终你们那边的人没配合,那不是我的责任。至此,咱们前一个诺言,已算结束。您如果再想有什么新的要求,自然要条件重新谈。”
李扶舟还是那沉静神情,手轻轻搁在膝上,墨蓝色的书卷横放膝头,纸张洁白,却不抵他手指如玉。
景泰六年十月初一,宗政太后昭告天下,称君主无德,请先帝遗旨以废之,并将另择皇室宗室子弟为帝。
景泰六年九月二十八,天顺军邰总将驰援云合,在云合城下力挽狂澜,和五越联军交战不分胜负,随即五越退向云合之西武源城,和云合形成对峙之势。
这一霎乱世的纷凉,极东总督虽然仍在前奔,心却慢慢沉了下去,前方城门在望,城门守军还未放弃,在破了一个大洞的城门前拼命加固反击,而隔着那个大洞,他忽然看见那个人。
她掀开风帽,露出一张年轻的,微带媚态的脸。一双眼睛秋水般潋滟,明明不算小,却总是似乎半睁不睁,便透出几分慵懒和风情来,让人想起秋季里挂霜后反而分外艳的果子,连同她胭脂深浓的唇,亦给人一般感受。
什么承诺,什么只伤不杀,都是狗屁。中越人做事只看结果,不管天地鬼神。
……
“然后我怎么离开?”
太史阑戎装上殿,并没有打人,连看都懒得看这些迂货一眼,直接扔出了一叠纸。
半晌,那女子才吸一口气,忍耐地道:“如此……你要什么条件?”
这是景泰蓝的想法,他认为天节军向来受正统思想熏陶,大节上其实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一直忠于季家,下意识跟随罢了。现在最有威望的季宜中已死,季飞兄弟三人难以服众,乔雨润宗政惠又是心思叵测的阴人,眼瞧着太后也已经不是太后,还要和五越联合,天节军高层内心未必愿意。这时候朝廷的表态就很重要,是狠狠烧上一把火,绝情绝义不留退路,逼得天节不得不一反到底,投入五越的怀抱,还是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考虑对方难处,给对方留下一条退路,换取对方醒悟机会,从而尽量避免战争局势扩大,求一个安宁?
现在给众臣看的,就是这部足可媲美甄嬛传的宫廷黑暗史煌煌巨著中,能被众人看见的那一部分。
“你姓邰,她姓太史,哪来的姐弟?”
言下之意,架势十足,底气不够。
这两层防护,已经足够令五越大部分的毒物无法进入,四面弥漫着一种铁锈般的气息,人闻着没什么感觉,却是蛇虫的天敌。
邰世涛将酒壶一放,霍地站起,身子晃一晃,一句话冲口而出,“关你妈屁事。”
“和之前一样吧,给钱给粮。”乔雨润淡淡地道,“还有,你们夺了权,须得随时出兵助我。”
“那夫人又有何要求?”
“快!”极东总督快马前驰,掠过慌乱的长街,满街都是纷乱哭喊的人群,疯狂地和他逆行,试图躲入自己的家园,而不远处,喊杀声已经如潮水般灌进来。
几个人长舒了口气。
就这一部分,也已经足够惊掉世人眼珠。其中包括太后当初如何杀姐,如何博取先帝注意力,如何代姐进宫,进宫后如何害人,又如何因为害人被黜落,再如何因为害人被起复……甚至包括她如何暗害当初的皇后,使她缠绵病榻,以及后来她又是如何对待景泰蓝,一心想把他培养成纨绔,好让肚子里那个上位的打算。
宗政惠有一瞬间愣在那里——他们难道没有看见她?
……
“帮我毁了李扶舟。”
“扯……吧。”极东总督一笑,“你家族和你……从来没什么关系……你现在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军总将,一等子爵,将来军国重臣,必有你一席之地……你……”
好歹宗政惠还做过国母。
但世事就是这样现实。宗政惠现在无兵无地位无依靠,这个妾,却掌握着一族的兵。
次日,五越大营接到了乔雨润的飞箭传帖,求见李扶舟。
她双手交叉于腹,摆出最尊贵矜持的姿态,嘴角一个笑容将展未展,也是矜持又亲切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