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27(2/2)

首发：~第28章 CH27

江老太太目光移向屋外的蒙蒙细雨，语调中夹杂着淡淡的哀伤：“大概就在秀兰三四岁，可以独立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童老三找村里的人承包了十几亩田地，又重新做起了农田。夏季田里洪涝多害，有一天傍晚，童老三下地除泥排水，回家拿锄头的时候，正好遇见两个放学贪玩去湖里游泳却溺水挣扎的小男孩。童老三性子耿直，二话没说就跳进湖里救人，最后两个孩子是成功救上来了，可童老三却因为在水里待的时间太长，呛水太多，没再能成功上岸。”

“啊，怎么会这样？那秀兰岂不是又成了孤儿？”张燕难以置信的惊呼。

“可不是嘛，秀兰又成了孤儿。”大概是悲惨的事情见的多了，江老太太的话语里已不再有过多的情绪起伏，“那两个孩子的家长得知情况后，其中有一户人家心地比较善良，表示愿意收养秀兰，可秀兰被接到他家里后的第二天就不见了。那家人找了好久，最后才在童老三的老屋里，找回了秀兰。那丫头当时年纪虽小，却似乎极为念旧，被人接走了之后，总是又悄悄的溜回童老三的老屋。如此反复几次，那家人也就放弃将秀兰接回家里抚养的想法，只是偶尔会送些东西给她。钱也送过，但是当时秀兰还小不会用，所以一般主要是以吃的喝的为主。”

“不过在那之后不久，那家人就因为外出务工，举家迁去了北方。没了他们照料的秀兰，也算是彻彻底底的成了无根浮萍。”

江老太太说着渐渐皱起眉，“紧接着的那几年发生太多事了，先是洪灾，然后又是传染病，还有蝗灾。每家每户都自顾不暇，也顾不上去管身边的其他人其他事了。等到一切都过去，日子渐渐平息下来后，人们才发现，周围的人大变样了。有不少的人离开村子了，还有不少的人在这些天灾人祸中死了。不过，令人惊奇的是，秀兰，这个没人看顾的小丫头，居然奇迹般的在这些灾祸中活下来了。”

江老太太边说，脸上逐渐露出讶然而又不解的神色，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也许真的就是童老三在天有灵，保佑的小姑娘吧。”

江老太太鲜嫩的皮肉在年复一年的时光打磨下，逐渐萎缩殆尽，只剩下一层干枯褶皱的皮，包裹着内部尖锐的骨颊两侧，其间露出两个深深的窝荡，好似沙漠里水源干涸后留下的深坑。

邢柔盯着江老太太凹陷的脸颊片刻，咬唇问：“那你们知道秀兰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不知道，”江老太太摇头，“要是我们知道秀兰的爹妈是谁，肯定早就打上门去，让他们把孩子领回去了。虽然只是个小姑娘，但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哪能像小猫小狗一样丢掉不管呢？只生不养，这天底下哪有这么狠心的爹妈哟！”

邢柔抿了抿唇，怪不得之前老太太说她只能回答他们一半的答案，原来秀兰在被送到怀叶村之前的事，她也不知道。

“你是怀疑秀兰脑子不好是遗传的？”看着邢柔的表情，江老太太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邢柔沉默的点点头。

江老太太也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不像，我觉得不像，秀兰的脑子不好应该不是天生的。”

“奶奶你为什么这么说啊？”乔格率先问出大家心里的疑惑。

江老太太也没打谜语，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朱素珠当时是大冬天在自家的蔬菜大棚田里发现的小秀兰，要是她爸妈脑子有问题，直接把孩子往路边一扔就行了，哪儿还会怕把孩子冻着，特意将孩子放在冬天给蔬菜保温的塑料大棚里呢？”

“还有，童老三还在的时候，我们看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小姑娘不容易，多多少少的都会伸手帮他一把。偶尔家里菜做多了或者娃娃的衣服穿小了，就会给他家送过去。那时候小丫头大概才两三岁吧，坐在小板凳上小小的一团，可爱的紧，我们就喜欢逗她玩，教她喊我们阿姨婆婆。我们这边还没教个几遍呢，她就学会了，以后每次见到我们，就跟在我们后面叽叽呱呱的叫个不停。我们当时还在一块儿笑着说呢，童老三这次是瞎眼捡到个宝了，小姑娘聪明着呢，长大后指不定能有大出息，到时候童老三就有福喽。可谁知啊之后不久童老三就发生了意外”

张燕实在无法将江老太太嘴里的那个聪明机灵的小丫头，跟之前趴在地上舔鸡蛋饼的疯女人联系在一起。皱起眉，一言难尽道：“可秀兰现在”

“那也是天灾人祸之后的事了，”江老太太觑她一眼，叹口气，“那个年代呀，不少人都被洪水冲走了或者饿死了病死了，小秀兰当时一个人才几岁，能好好的活下来就已经很难得了，傻了疯了那也是她的福分，这样反倒没牵没挂，不像许多其他人，家破人亡，最后还不如她活的开心自在。”

什么叫傻了疯了还是她的福分？

张燕觉得自己的心里现在就像是有一滩酸水在潺潺的往外吐泡泡，她为可怜的秀兰抱不平，更想质问这些坐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为什么就不可以帮帮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孩子呢？

邢柔再一次提前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张燕，她和闫肃乔格经历的世事到底要比张燕多一些，更能体会别人的艰辛与不易。

这世上不是没有乐于助人的好人，但更多数的是普通的平凡人，他们能力有限，只能照顾得到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就连当初将秀兰抱回家的童老三，善良如斯，在一开始决定收养秀兰时，不是也存了一份为自己儿子谋后路的私心？

邢柔沉默了片刻，又问：“江奶奶，关于童老三当初救的那两个孩子，您还有印象吗？”

“有印象有印象，”江老太太摸摸自己花白的鬓角，皱起眉头开始回忆，“他们好像一个姓何，早就搬走了，还有一个，一个是姓”

邢柔屏住呼吸，盯着江老太太：“姓什么？”

皱眉回忆的老太太忽然一拍大腿，“姓周，对，就是姓周！就村东头老周家的大儿子，周渊！”

周渊？邢柔脑中火花一闪，迅速反应过来：“是周典祖的儿子吗？”

“是啊，可不就是他家吗！抠抠搜搜的，我们村子里的人都看不惯他家。人家童老三为你救他家儿子都死了，他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连半张毛票子都舍不得出，当年还是我们村里人集资才给童老三办了后事”

后面江老太太絮絮叨叨的抱怨，邢柔已经听不见了，因为她刚刚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当初害得童老三意外身亡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正是去年突然暴毙的周来宝的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