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父子(2/2)

首发：~第八章 父子

其实并不是陆伟斌当局者迷。

客观地说，那一切都是意外，只能说造物弄人，硬把责任归给哪一方对谁都没有好处。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却需要好好面对生活，一味沉浸在伤心之中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活着的人好好生活，死去的人才能得到安慰。

陆伟斌明白这个道理，但明白归明白，除非是陌生人，要不然不可能因为知道自己对事情没有责任就能心安理得地迈过这个坎。越是亲密的人，就越会把亲人离世的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

妻子的事在他心理并不如表面上看到那样毫无影响。他在妻子离世前送给妻子的最后一条信息，就是告诉妻子他不回家吃饭，这是多么让人失望又绝望的事情。他知道为什么妻子挺着1个多小时等他，因为他的妻子一直希望一家人能每天开开心心在一起，她希望在人生的最后，能再一次体会这种一家人一起的感觉。但他却辜负了她，留给她满心的遗憾。这么简单的要求，这么卑微的遗愿，他都没办法帮她完成。这是他最伤心最介怀的地方。

自从妻子去世，儿子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该如何对待儿子，他是矛盾的。每次面对儿子，他都有种被审判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不禁就变得小心翼翼，同时又感到心安，因为这就像对他的一种惩罚。他是警察，天生就认为犯错就要受罚。即使理智告诉他这是意外，但在他心理上他却认为自己有罪，这种罪孽一辈子都无法弥补，只有让人惩罚他，他才能感到安心，感到好过一点。而儿子的态度却正好让他需要救赎的心灵受到了一点安慰，这是他羞于启齿的秘密。他确实不知道如何和儿子相处，因为每个罪犯都不可能在面对法官的时候理直气壮，哪怕法官再不像样，对于罪犯来说那都代表着正义。

儿子从小就对他崇拜有加。小时候说起他就冒星星眼的儿子，突然间说恨他说他该死，他是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的。他情愿儿子能像当时在医院一样，看到自己就打自己一顿，起码那也算是一种交流。

如今，形同陌路都不足以形容两父子的关系。儿子是简直当他不存在一样，拒绝与他有任何交流。老实说，比起妻子去世，儿子现在的状态更让陆伟斌伤心，也更让他无措。

他知道利用儿子对自己的仇恨来减轻自己的痛苦很卑鄙，他也知道哪怕再痛苦也不能继续逃避做父亲的责任，他必须振作起来了。

于是，陆伟斌收拾好东西，决定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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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没有回家，一开门，家里的冷清感就扑面而来。难道这段时间儿子也没有回来？

陆伟斌摸了摸桌子，并没有什么灰尘，可见这段时间并不是没有人在这里生活。

知道儿子有好好在家，陆伟斌稍微安心了一点。

这时候，门口响起了一阵钥匙声。陆伟斌莫名就感到一阵紧张。

这时候，门打开。门口的少年看到屋里面的人也不由得一愣，随即又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换了鞋子就径自走进房间，完全没有开口和屋里的人打招呼的想法。

陆伟斌有点失落，但也是没办法，这就是他们父子这几年的相处模式。儿子看到他不会像老鼠看到猫一样回避，但就是视而不见。这种冷处理比对他拳打脚踢更让他难受，又变态地让他觉得安心，就像一个被虐狂，既害怕被人伤害，又期待别人伤害。

陆伟斌想自己真的是有病。他想和儿子说说话，但三年了父子俩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儿子沟通。但既然已经确定振作，就不能被这点小挫折打败。

陆伟斌鼓起面对省领导时的勇气，走到儿子的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叩叩……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陆伟斌不死心，既然敲门。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陆伟斌无法，只能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三年没有说过话，要如何找话题，陆伟斌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陆涛知道爸爸正站在门外，但他就是不想回应。这些年，他们已经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妈妈的死成为了横陈在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其实陆涛也知道，妈妈的死是意外，他不应该把所有的怨气的发泄给爸爸。但每每想到妈妈临死前忍着剧痛在等着爸爸来，但爸爸的电话却一直没办法接通。他眼睁睁看着妈妈的眼神从期待，慢慢变成失望，最后变成遗憾。直到再也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刻，妈妈依然看着房门口，依然期待着爸爸到来。

他一直陪伴着妈妈，亲眼看着妈妈的所有的期待幻灭。从小他就崇拜作为警察后的爸爸，他喜欢爸爸意气风发的说着破案的事，爸爸在他心目中一直是英雄。但从看着妈妈永远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他没有一刻像当时那么痛恨一个人。他的英雄，帮助了所有人的英雄，却缺席了他妈妈的弥留之际，让他妈妈抱着终生的遗憾离开。

他没有办法不恨，他在医院一直等一直等，终于在妈妈离开的6个小时之后，他的爸爸终于到了。他在也那6个小时里，不断发酵他的痛和恨。他不知道要如何排解，于是他不断的揍他爸爸。但越打，他感觉越憋屈，他又不能真的把爸爸打死，哪怕把爸爸打死了，妈妈也回不来。

外面停了几分钟，又开始敲门。越敲陆涛越觉得烦，最后拿起书桌上的词典用力扔到门口。的一声巨响，把门外的陆伟斌吓了一跳。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和儿子破冰的日子，似乎还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