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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九十四章 共渡难关
一家人坐在道地上默默地享用着晚餐。虽然气氛依然悲伤，但大妈居然听从小娟的劝说，吃了半小碗米粥。
夜色渐浓，随着暑气的退去，风也变得凉爽了。远处的钱塘江不再狂涛怒吼，而是像一位娴静的处子，无声地流淌着。江面渔火闪烁，间或有水鸟清丽的叫声响起。
小娟抱着子雄痴痴地仰望着繁星满天的银河，禁不住触景伤感：牛郎织女倘能每年一会，我和福安却是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想着想着，她不由得再次潸然泪下。
这时，只听老人问道：“小娟，有没有收到巧珍的回信？”
小娟说没有。这句话今天已是第五次问了，福安去世后，婆婆除了常常坐在房间里独自流泪，还变得琐碎、健忘。
“信寄出去这么多天了，她怎么就不回来呢？自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他爹却偏要让她读书。我就两个闺女，却让读书读跑了一个……。”老人唏嘘道：“生了五个儿女，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只有巧珠一人在身边。”
此言一出，小娟禁不住失声痛哭。想当初，苏家是何等兴旺，谁能想到，才几年时间，就落得家破人亡。
“大妈、大嫂，我们不能再悲伤下去了，得振作起来。”长生说道。
“我也想啊，可这副样子你让我从何下手？”小娟泪眼迷离泪地看着对面的长生。分别三年，他不但长大了，也成熟了。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苏家决不能败落在自己手中，得寻找一条走向强盛的道路。可她只是个女人，并无三头六臂，不要说重振家业，让一家六口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活命也绝非易事。
“大嫂，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和苏家共渡难关！”
小娟道：“这怎么行？听你婶婶说，你们成亲的日子都定好了。”
“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瞒你们了。其实我并不喜欢那个叫玉珍的姑娘，而她也不喜欢我。不但如此，我和玉珍的母亲也犯冲。”
“怎么会这样呢？你在许家待了三年，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小娟无不惋惜地说。
“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苏家，想着你们对我的好。没有你们收留，世上早就没有苗长生这个人了。”
“沙地太苦。”小娟提醒道：“长生，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许家会叫你回去，你可得想好了。”
“临出门前，我和玉珍妈已撕破了脸，她说，如果出了这个门就回不去了。我也放出狠话，说既然出了门，就不会再回去了！”
“长生，你要是后悔了，许家来叫你时，就跟着他们回去。”小娟道。
“不！大嫂，和你们在一起，再苦再难，我心里也是甜的！其实，我早就想回来了。但我怕婶婶造谣中伤，怕你们说我不争气，才熬到现在的。如今苏家有难，该是我回报的时候了。”
婆媳俩听了唏嘘不已。出于内心的善念，当初苏家一致同意收留长生，想不到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回来了！这个时候，他们是多么需要一个男人啊──虽然他只有十八岁，还稚嫩了点。
“大嫂，我们得抓紧除草耕地，把秋小米种起来，不然，今冬明春就得饿肚子。”
“听你的。但当务之急是搭床、撑蚊帐，不然，今晚你就得喂蚊子。”
早上，长生背着铁耙正准备下地，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路上传来：“长生留步，我有话要说。”
转头一看，见许家梁正一边招手，一边急匆匆地赶来。
“许叔叔，大热的天，你来干什么？”长生冷冷地说道。
男人听了心头一凉，昨天，他还一口一个爹地叫得亲热，今天却改口叫叔叔了。但他还是微笑着说道：“我来叫你回去呀！长生，都是玉珍妈不好，看在我的面上，回去吧。”
男人满脸汗水，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草鞋上沾满了泥水，分明是起了个大早赶来的。长生见了不由心生同情，这些年，家梁对他还算客气，但他还是说道：“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再也不会进你家的门了。”
“长生，你们的好日都选好了，为了两句气话，怎么就就不回去了呢？”
“你也晓得，我和玉珍没有感情。即便成了亲，谁都不会开心的。再说了，伯母已把话说死，要是回去，以后就更抬不起头了。”
“我对你可是不薄啊！”
“你是不薄，不然，我也不会待这么长时间。许叔叔，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让自己和玉珍受委屈。”
见小娟一身孝服从屋里出来，家梁先是一惊，得知情况后，他先是像别人一样表达了同情和惋惜，然后话锋一转，“少夫人，求你替我劝劝长生。成亲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时间一到给他们完婚了，他若不回去，我这张脸只能藏在裤裆里了，哪里还敢见人啊！”
“长生和你女儿的事我已听说了。我以为，三年相处下来，他和玉珍已到了彼此欣赏、彼此愉悦的程度，谁知一千多天同吃同住，两人还没有一点感情。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这么大的事，我可不敢多嘴。所以，还望许叔叔见谅。”
“许叔叔，别人问起，你就说，是我配不上玉珍才不要我的，这样说不但不丢脸，许家还倍有面子。至于玉珍，这个年纪谈婚论嫁刚刚好，相信她马上就能招到乘龙快婿。另外，新做的家具也不会有丝毫损失，换了新郎照样能用上。”
“许家的事，就不烦你操心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大姑娘，还怕招不到女婿不成？”见对方态度坚决，家梁也死了心。在这之前，他还以为对方在赌气、摆架子，到了最后，还是会乖乖地跟着自己回去。
“那就好！”
“我大老远赶来请你，你若决意不去，我也不再多费口舌。”
“如此甚好！”长生咧开嘴，兴奋地重复着前不久从戏文中学来的话。
家梁气得脸色通红，用手指指后生，张了几下嘴，想骂几句娘，见有女人在，便憋了回去。毕竟，他还算得上是个斯文人。家梁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拂袖而去。
望着家梁远去的背影，长生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对小娟说：“结束了！从现在起，许家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想，家梁会去有金家，你婶婶会请他吃了午饭再走，其间，他会把你们之间的事来个竹筒倒豆。要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听到对你不利的谣传了。”小娟说道。和昨天相比，她的精神已略有好转。
但长生不信。“不会吧？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凭空污人清白的事怎么编得出来？”
“也许家梁不会，但你婶婶不弄出点事情来好像不大可能。但愿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就别往心里去。”
不出小娟所料，没过几天，长生好吃懒做、偷许家的钱拿去赌博的话就在沙地传扬开来，编造者还不忘在后面加上一句：贼就像吃屎的狗，改不了本性！
长生听了气愤不过，赶到有金家和堂婶理论，但人家就是不承认。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一会，结果，长生不但没有给自己正名，倒又加了一条目无尊长的罪名。
小娟也觉得事情严重。一个小伙子，凭空被人造谣中伤，以后还有哪个姑娘肯嫁给他！左思右想，她也不晓得怎么办，只好宽慰长生说：“嘴长在人家身上，就让他们去说吧，只要我们相信你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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