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头宫女（二）(1/1)

首发：~第37章 白头宫女（二）

午后的太阳炙热，李觐祗从玉真公主的清阳阁出来准备回书敬轩，走到半道上只觉着太阳把地上都晒得发烫，阵阵热气从脚底下传上来，刚喝下没多久的汤药在胃里来回翻滚着，险些吐了出来，李觐祗强压着不适，快步穿过长廊，进到荷花池内的凉亭内坐下。

磐笙摇着扇子为李觐祗驱赶热气，歇了近一刻钟后李觐祗才感觉舒服些，随后便打发了磐笙去和尚食局要些开胃的蜜饯来，自己则走到凉亭边看盛开的荷花。

田田荷叶中窜出一株株粉荷，李觐祗看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嗣王爷今日好兴致，一人在这里赏荷。”

李觐祗头也不回地应道：“难得文大人也这么有兴致。”

文柏舟放下掩面的折扇，随手丢在了石桌上，一脸沮丧地走到李觐祗的旁边，“你怎么知道是我？”

李觐祗十分无奈，“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无聊。”

“我好歹是一到行宫就来找你的，你就这么对我？！”文柏舟本是昨天随驾来到行宫的，可最近太史局公务繁多，须得交代清楚了公务后才能放心离开，因此是今早和最后一批到行宮伺候的宫人一起出发，午后才到的行宫。

“文公子来了呀。”文柏舟听到声音后转头去看，只见磐笙端着一承盘笑盈盈地缓缓走来。

文柏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听到那么甜美的声音，我当是哪个倾心于我的小宫女呢？原来是磐笙啊。”

磐笙低头羞涩一笑：“文公子尽爱说这些。”

两人坐到石凳上，看着磐笙把承盘里的三个玉碗一一摆上石桌，碗里分别装着盐渍梅子，无花果丝和风干杏脯。

还不等磐笙摆下筷箸，文柏舟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颗盐渍梅子扔进了嘴里，还不忘舔干净手指上的盐渍，磐笙见状赶紧拿起一方帕子递给文柏舟擦手。

看着文柏舟如此的不雅，李觐祗也只能无奈地笑笑：“你也不嫌你那手脏。”

文柏舟接过帕子胡乱地抹了两下手，“这盐渍梅子腌得不错，你试试。”

李觐祗拿起筷箸挑起一根细长的无花果丝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着，酸涩中带着点果子本身的清香，咽下后李觐祗顿时觉着胃里舒服了不少。

文柏舟不断地往嘴里塞蜜饯，还不忘和李觐祗抱怨自己最近有多忙，李觐祗偶尔也回应一两句，大多时候都在静静听着。

“奴婢见过嗣王爷，请嗣王爷安。”亭外一句请安话正好打断了文柏舟的侃侃而谈。

是方才在清阳阁里见过的那位名为素音的行宫宫女，李觐祗自然是记得她的，“不必多礼了，可是姑姑让你过来的？”

素音手里挽着一个食盒，怯怯地回道：“是，公主让奴婢送些刚做好的点心来给嗣王爷尝尝，原是想送去书敬轩的，不曾想在这里便见到了。”

“咳咳…她是行宫的人，现在在清阳阁里伺候着。”李觐祗看到文柏舟正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站在亭外的人，只能突兀地打破这看起来不是很正经的局面。

“哦…原来是行宫的人。”文柏舟收回目光，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明的笑容。

“这位是太史局的文大人。”磐笙向素音递了个眼神。

亭外的人连忙行礼：“见过文大人。”

“不必多礼。”文柏舟懒懒地应了。

趁着素音从食盒里拿出点心摆上桌的空隙，文柏舟眨巴着双眼看着磐笙，轻声细语地说着：“尚寝局的人说这次给我安排的住处是书语阁，方才我来的时候他们说已经派人去给我布置了，可我又怕下面的人布置得不合我意，你还是去帮我过过眼吧，毕竟你的眼光可是极好的。”

“可我若是去了，岂不没人在这伺候我们家公子了？”

“让素音先在这伺候着，如无意外的话，我一会儿也就和觐祗一起回书敬轩了。你若不去帮我看看，我是极不放心的。”

“那我这就帮您瞧瞧去。”磐笙羞涩一笑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些点心都是你做的？”文柏舟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点心后冷眼瞧向了素音，素音应了声了“是”后便无多言，只是自顾自地收拾好了食盒。

李觐祗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朝着文柏舟那头悄声问道：“怎么了吗？”

文柏舟并无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从前和祖父学习时，他曾与我说起一传闻，说是骊山上有一结界，那里是玄远族的所在之地，自给自足，与世无争，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结界的入口在哪里，百年来，那些寻找结界的人都无一生还，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有人说他们是被玄远族的人给抓走的，也有人说他们是遭了天谴，因为他们图谋不轨，妄图改命。”

“妄图改命？”李觐祗皱起双眉发出了疑惑。

“传说百年前有一仙人下凡走动，途经骊山时发现了一专吃孩子的狐妖，本着为民除害的想法，那仙人与狐妖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后面虽成功收伏了那狐妖，可却因那狐妖妖力甚强，仙人为此也受了重伤，所幸后来仙人被一路过的樵夫所救，樵夫将仙人带回了村里，在村民的悉心照料下。仙人慢慢地也恢复了元气。后来”文柏舟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素音，继而说道：“后来的事情想必素音姑娘比我更清楚吧。”

李觐祗随着文柏舟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素音面无表情，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过了好半晌才开口：“文大人说的这个传说奴婢未曾听过，后来的事情我又怎会知道呢？”说罢素音拿上食盒就想离开，文柏舟伸出一手将她拦住，随即就从腰间拿出一符箓揉成一团，嘴里念着：“结界，设！”随后便将符箓丢向亭外，符箓落地的一瞬间，李觐祗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光圈忽地一下围上了整个亭子。

“这？”看着李觐祗欲言又止的模样，文柏舟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放心，结界一旦设成，这个亭子会暂时‘消失’，外面的人既看不到也进不来。”

李觐祗这才放心下来，同时也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你刚刚说素音对后来的事情更清楚是什么意思？”

文柏舟嘴角一扬，“这你就要问素音姑娘了。”

“文大人说的这个故事我从未听过，我又怎能知道后面的事情呢？

文柏舟轻声一笑，缓缓道：“后来仙人为了报答村民，将那所村庄划成了一个结界，一个只有当地村民才知道进出口的结界。那个仙人还施了仙法，将村里原贫瘠的土地变成了肥沃之地，还给予了他们牛羊无数，让他们能够自给自足，远离外面的战乱纷争。村民们想着既然脱离了外界，那就自立为一个新的族群，也就有了后来的‘玄远族’，意为‘玄幻幽远’。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每户人家后院里的那口井。”

“井？”李觐祗发出疑问的同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素音转瞬即逝的惊慌。

“没错，玄远族最大的秘密就是他们的井，每户人家后院的井都带有封印，只有家里有人大限将至的时候封印才会解除，而大限将至的人只要喝下一口井水后便会即刻恢复健康，人的颜发也会恢复到年轻时的模样，不过这种重生的机会每人只有一次，而且他们的双手会出卖他们。”文柏舟猛地一个起身，一把钳住了素音的右手，原本被素音挽在手里的食盒也随之掉落在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李觐祗也随之起身，他这时才敢肯定自己刚才在清阳阁里没有看错，素音的手确实是布满了褶皱，似沟壑般纵横交错，手背上暴露出的青筋就像是被风干多年树根一般盘根错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