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头宫女（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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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音就这么任由文柏舟抓着，既不言语也不反抗挣扎。

文柏舟冷笑一声，“果然是在这人间活了许久的，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冷静。”随后就松开了素音的手。

素音将手藏于袖中，面无表情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如说只是单凭我的手，我是绝不相信的。”

文柏舟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直觉，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了。后面我看到你拿点心出来的时候很小心，总是双手藏于袖中，只用指尖捏着盘子的边缘，我就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素音上下打量了文柏舟一番，随后嘴角一扬，“我倚老卖老说一句，你在玄术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我指的不是你的功力，而是你的感觉。有些人的玄术功力很强，可是他可能需要依靠许多外在的工具或力量才能判断出哪些是妖魔鬼怪，这样的人很容易被表面现象所蒙蔽，可你不一样，你的天赋决定了你天生就该是专注于玄术的人，可惜你的玄术功力还是稍差了点。”随着话音一落，素音一个转身快走，随即就穿过了结界。

“这”李觐祗不可置信地看着文柏舟，还没等两人回过神来，素音就已经走远了。

“柏舟，你看。”李觐祗这时才发现方才被文柏舟随意丢在石桌上的折扇已然被打开了，扇面上留了几句话：‘今夜子时，此处相见，我会将一切都解释清楚。’

子时之际，李觐祗和文柏舟准时到达了凉亭内，微风吹得灯笼稍稍摇曳，一身素净的，素音凭栏而立，李觐祗和文柏舟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阵静默后，素音缓缓道：“文大人难道想让巡夜的侍卫看到我们在这里深夜密谈吗？”

文柏舟自然懂得她的意思，从腰间拿出符箓照着白天的样子给亭子设了个结界。

素音转过身来看着两人，“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但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想在这行宫里度过我最后的人生。”

文柏舟冷眼看着素音，“你们玄族人向来不与外界沟通，一直以来试图闯入你们玄远族的人都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的，可你不仅来到外界，还隐藏身份在行宫里，我很难不怀疑你没有企图。”

素音冷笑了一声后道：“那些试图闯进我们玄远族地的人都是些心怀不轨的小人，他们总是妄想着自己能够闯入结界，破解我们的井水封印，从而达到延年的结果。他们太过于高看自己了，所有擅闯结界的外人都只有‘死’这么一条路。而我来到外界全无恶意，只因我当时年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偷跑了出来，偷跑出来的我误打误撞下顶替了他人的名额进行宫当了宫女，那年我十六岁。也许是命中注定，让我在这里遇到了豫王。”

李觐祗双眉一皱，“豫王？！你是指我的祖父，睿宗皇帝？”

“没错，只不过当年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王爷，当年他奉旨来到骊山行宫静养，我正好被分配到他的宫里伺候。那年的豫王二十一岁，他稳重自持，气度非凡，和每个人说话都是那么的温和儒雅，只是他的眉眼间总会不经意地透出一些愁苦。

那时候豫王最爱吃我做的五花糕，他夸我心灵手巧，说我做出来的点心不仅精美而且美味。久而久之，我就对豫王萌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但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作为玄远族人，是绝不可以对外族人产生感情的，所以我一直都是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全心全意地照顾他。”

素音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有一次，他在这凉亭里独酌，喝多了一些，醉意中他和诉尽心中的悲苦。他说七哥的帝位大概是要保不住了，母后怕是会废了他。我虽在行宫，可也知道深宫的复杂，我赶紧掩住了豫王的嘴，扶着他回去醒酒，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第二天，豫王就接到了回宫的旨意，我当时还以为是豫王的醉话被人传到太后那里去了，我担心极了，可还是故作镇定地为豫王收拾好了行李，看着他离开行宫。没过几天，宫里就传来消息了，说是太后废了李显，立了豫王为帝。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尽管我知道那个位置蕴藏着无尽的危险，可是只要是豫王平安，我就安心了。

后来的事想必你们都清楚，豫王了几起几落，终于再次重登帝位。只是他再也没踏足过骊山行宫了。七年前，得知豫王驾崩后，我一病不起，头发在一夜间忽而变白，那时候大家都叫我白头宫女，行宫里的主事怕我得的是怪病，赶紧让人把我送到了宫外的休养所。我自知大限将至，撑着病躯回到了族里，喝了井水，才有了现在的模样。”素音说着便“扑通”一下直直地跪了下去，哽咽道：“我不顾族人的反对再次回到行宫，为的只是守住我与豫王的回忆，并无任何企图，还请两位不要再多加阻碍。”

“你先起来。”李觐祗赶忙走向前去扶素音，素音不肯起身，只是一味地求着：“求求二位了，我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想守在这行宫，守着我与豫王唯一的记忆而已，但求你们为我保守这个秘密，让我可以安稳地过完后半生。”

李觐祗回头看着文柏舟，犹豫地说道：“柏舟，既然她从未做过害人之事也未有害人之心，就是一个痴情之人，我看不如我们就”

文柏舟沉默了半晌后道：“晌午的时候你能破了我的结界，毫发无伤地走出去，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道行不浅，早已听说玄族人自小修炼高深道法，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其实以你的道行，完全可以杀我们于无形，不必与我们解释这来龙去脉。你既没有这么做，也看得出你并无不良居心，以后你只要安分守己地留在行宫里，我也不会为难你，更不会和其他人提起这件事。只是你要切记自己的身份，切勿泄露出去，既为了你，也为了你的族人。我可不敢保证下一个识破你身份的人，是否也像我一样，玄术功力有限，有可能下一个看穿你的人就是能让你灰飞烟灭的索命者。”文柏舟最后一句说得极重，显然是在告诫眼前的人。

“谢过文大人，谢过嗣王爷。”素音连磕了两个响头。李觐祗实是不忍，连忙扶起了素音。

李觐祗叹了口气：“深更半夜的，即使有着结界，我们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各自早些回去歇着吧，免得被宫人侍卫发现了什么端倪，传到陛下那儿去就不好了。”

“嗣王爷说的在理，奴婢这就回去，以免给人发现什么。”素音拭去脸上的泪痕，对着文柏舟和李觐祗行了一礼后便转身出了结界。

文柏舟看着素音离去的身影，拿出符箓收了结界。

夜色浓烈，两人提着灯笼走回去，一路无言，因身后没带着宫人，巡夜的侍卫远远见到就把两人叫住了，李觐祗只能把手里的灯笼抬高些，待巡夜的侍卫看清两人的模样准备行礼时，文柏舟已经拉着李觐祗离开了。

“虽说玄族人从小就开始修炼高深道法，可要做到素音那样，能够若无其事地走出我设下的结界，只能说她天赋异禀，十来年就能修炼到如此的功力，实在是不简单。”文柏舟长叹了一口气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会说我玄术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大概是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吧。”

李觐祗依旧沉默，他知道这种时候文柏舟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回应。两人并肩走着，夜色中，李觐祗听到了一声低语“天赋异禀又如何，父亲依旧是看不上。”

一个月后，避暑期过，陛下带着随行的皇亲随从回到了长安，临走时下了道旨意，责令行宫里的管事在挑选进行宫伺候的宫女时一定要严格筛查，防止有人冒名顶替或是找人做假籍混进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