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鸳鸯一袖，亦可藏兵(1/1)

首发：~第94章 鸳鸯一袖，亦可藏兵

陈氏渐渐伏地不动，太后掩了下腥冲的鼻腔，对知微道：“把人抬出去吧！”

知微指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几名婢女：“你们几个，过来！替你们主子收拾一下，抬出去！”

领头的那位贴身女婢佝着身子站过来，哽咽道：“求太后娘娘仁慈！我们都是伺候皇后娘娘的，怎能如此怠慢皇后娘娘贵体，求太后娘娘赐个体面！”

裴如雪轻哼一声，将一块破布丢到女婢身上：“我们槐殊公主生来尊贵，最后还不是一块布裹身？陈氏论家世实在平平，若不是受了露琼宫抬举，怎堪担任一国之后？新律里头，有’丧殓至简’这一条，陈氏既有插手律令的心思，如今应到她自个儿身上，如何就不体面了！”

这番话斥得几位女婢哭声更甚，然而殿内伺候太后的众宫人听了，无不暗叫痛快。

陈氏的尸体打发出去后，太后即叫人拟了手书，给圣上与周学正各送一份。

“对了，陈氏这么谨慎敏感的一个人，今日如何肯来得这么利索？”太后把玩着茶桌上的点心，突然想到了什么。

裴如雪主动来到太后跟前行礼道：“您老人家很快便知。”

她说罢退出殿外，很快又带了两个内侍回来，知微姑姑认出那二人是从前伺候张氏的。

裴如雪嘱咐人将手上抬着的箱子轻轻放下，一把掀开了锦布：“娘娘请看，这是我受了公主的交待，送与张氏的宝贝，如今，她又给我送回来了！”

“我可没有交待你这些！”盛白露扶着贺思觉的手出来，每走一步，疼得直吸凉气。

她托裴如雪给张氏送物件，本来只是送些燕窝、鲍参之类孕妇喜欢的吃食，可没让她送个如此招眼又不能下口的东西。

这玉珊瑚一送过去，当晚郑大监便派人将张氏屋里搜了个遍，第二日，皇后又派人一日三审地问候张氏。

张氏受惊动了胎气，盛白露不得不请韩禾亲自走了一趟，带太医过去诊治。

这下，张氏有孕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了。

也恰巧，裴如雪借了这个“规训后宫和睦”的由头把皇后请来露琼宫问话，名正言顺，连圣人都没有怀疑，漂漂亮亮完成了太后交待的差事。

太后不禁有些唏嘘：“张氏瞧着不争不抢，可陈氏一死，她难免母凭子贵，这寒居，怕是住不长咯！”

见裴如雪仍在俯身请罪，太后对盛白露道：“小四月，这事她办的着实有私心，你看……”

裴如雪闻言乖觉地连连叩首：“太后恕罪！公主恕罪！”

盛白露坐了一刻，此时已有些支撑不住：“该她的罚，我已经讲明了……哎呦！”

贺思觉忙揽住她腋下，好让她坐得不吃力，待安顿好后，回身对裴如雪道：

“裴大人，公主既已罚了你，你便去领罚吧，莫要再求情！”

“微臣不敢！”裴如雪认命地退身离殿。

太后示意知微，将她一直收着的凤印拿过来。

“小四月，你怪不怪母后在你面前，如此狠厉地处置了陈氏？”

盛白露摇摇头，面色十分平静。

太后笑了笑，认真地看了她许久。

真的是太像她父亲了。尤其是现在的神情。

“母后任你随意出宫，就是想让你多看看这盛世。这样你就会知道，有些事，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做下去。可有些事，为什么一定不能仁慈。”

太后说着，打开凤印看了看，连同珍盒一起交到盛白露的手上，盛白露下意识就想推拒。

太后一把摁住了她的手：“千万别推拒！母后掌这印鉴多年，用它下过不少杀令，让许多清流之人不满。可你以为，是本宫不愿还政于朝吗？只是无人罢了！”

“本宫的女儿，都被他害得差不多了，他以为这样，我就不得不只亲传于他一人？呵，我大朔女子亦可为王！”

盛白露手指一颤，将这方印鉴收入怀中，镇定自若下仍有些无措。

她做惯了生意人，自插手政务以来，屡屡自认不通政事，经贸、文体改制等事可以用经商的路子来解决，可满朝文武百官，个个都是大朔之才，偏偏党争厉害，她至今头痛不已。

若说作为公主来辅佐自己的母后，她尚算没有错漏，可叫她掌凤印、做主这个天下，她实在是……

“公主，公主……”贺思觉轻声唤她，见她仍失神得厉害，不由得笑着鼓励她：“君主不明，则臣子不忠。母后说的都对，眼下，你要扛起来。”

盛白露看着他，心里某处嶙峋崎岖的地方突然平稳下来。

“姑姑，替我把这个东西，送到公主府里去。”

知微揣摩盛白露的神色，知道这事成了，欣喜地接过印鉴冲几人行礼告退，命人去办这趟差事了。

太后拉过盛白露的手轻轻拍了拍：“答应母后，要把这个东西用好了，莫要辜负母后的这颗心！”

…

盛白露此人胆大，贺思觉一向知道，可他实在没料到，身为被太后内定的储君，她竟狂到了这等地步：

周学正带人阻拦张首辅去私学里讲授实策，选拔人才，盛白露一纸令下，罢去二品及以下官员直接荐人入朝做官的特权，一律从底层学堂层层选拔。

这令一出，周学正手底下那些靠钱财捐官活着的人哭倒一大片，周学正自己也气得一连数日不上朝。

盛白露可没惯着他们，紧接着又追加了一令，彻查所有在荐官时任人唯亲，又收受贿赂的官员，直接清出了一窝表面“待制”，其实在地方上安插势力的进士，都是周学正等人替庆观帝秘密培养的党羽。

这日，贺思觉捏着周学正“病危”的消息，不知道要不要呈给盛白露，明知道这是在利用……

盛白露此时正窝在床上小憩，她昨夜忙着批红一夜未睡，这会子被贺思觉来回踱步的身影闹得眼晕。

“菁节，你去告诉驸马，他若想表演鬼步，本公主这会儿就可以成全！”

菁节笑着出来打趣道：“姑爷，您倒是进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