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32章 王之决断
这个时候邓让立即反驳他:“临州牧所征讨的恐怕也是自己人。北方各郡除少数遭受了胡人叛乱,大部分在我朝管理之下。临州牧在王师全力剿灭天道教时蛊动君上分兵北上的目的让人怀疑。”
赵策:“大王并不需要分兵,只需要允许赵策和车骑将军率军北上即可,也不必为赵策的军事调动担忧。赵策也保证不会干涉君上对尚桑的任何计划。赵策所述,连言语之间舞动的标点符号都充满发自内心的单纯目的。
如果君上能够遣王师充实北方防务,直至平灭北方叛乱,那么赵策将不遗余力地听后君上差遣。愿成为君上平定天下的先锋。”赵策说得真诚热切。但在一个怀有偏见的听众面前这样的话语说得越真诚越会让后者怀疑。
“赵州牧一片赤诚,真是本王的幸运和荣幸。眼下本王因为一件事忧愁不绝。天道教的老巢黾城外的战斗已经持续数月,但是我军久攻不下,不如临州牧率军支援我方剿灭天道教如何。如果赵州牧能够替寡君分忧,那真是个可以托付、信赖的伙伴。”
赵策立即明白了陈王的动机,但他还是耐心地为陈王解释:“请君上原谅赵策的耿直,依我看来,王师大军已经形成包围。我军即使到达前线,也不能缩短胜利到来的时间,相反只会徒增消耗。”
“依我看临州大人根本就没有一丝诚意。”葛政指责赵策同时,他也指责邓让,“邓大人对于先帝和高皇后的死有什么看法吗?”在座各位心中都明白赵策与陈王的谈判至此破裂。
邓让:“对于高皇后的死,是宫中权力争夺的牺牲品之一。深处这样的风暴中谁都不能幸免,不管她是皇后还是天子。”
邓让:“有葛廷尉参与的任何事都别想达成一致。他最擅长把简单的事情破坏的混乱不堪,再从中渔利。”
葛政指责邓让:“坐收渔利的人恰恰是你。你在贬损临州牧讨好君上。”
陈王:“赵临州,我再问你一遍,你帮不帮我灭天道教?”
赵策发自内心地想揭下这些政客的面具,与当事的各方真诚地、充分地沟通。也许眼前的场面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沟通,只不过目的是为了争斗,而不是解决问题。他们的愚蠢让赵策无法理解。他注意到了会场边上的漏刻[3]已经快要漏完。按照计划,他必须赶快离开了。此时,场外的陈王心腹智囊韩舒(伯璜)急匆匆地走进来向他的君上低声报告:王府西门突然失火。
赵策的沉默立即引起了陈王的暴怒,特别是在自己家西门莫名其妙地发生了火灾的情况下。他将自己这两天来的愤怒全部发泄到赵策身上:
“赵策你果然和天道教叛逆一样!你这个逆贼!”
赵策也不再像过去一样。这一次他也充分地、激情地表达了自己:“你这个庸王!我也受够你了!”
陈王在受到刺激后恼羞成怒地大喊:“千夫力士们,快把这个逆贼处死!”随即从门口冲进来许多个手持刀斧的强壮武士。
赵策也毫不示弱地大喊:“奋我手足,以碎虎豹!”他用藏在袖中的飞刀直接击倒了冲到最前面的两位武士。第三名武士扑上来的时候,他向一旁闪开顺势按住对方的头将他撞在了一根柱子上。拼死抵抗的赵策如有神力,使得敌人的牙齿都镶嵌在柱子上。会场的侍从们见到如此骇人的场面顿时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一位侍女见此惨状当场晕了过去。这种让人头皮上的每根头发都瑟瑟发抖的情景也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个人,连陈王的精锐千夫武士们也不敢贸然上前。赵策从对方身上抢来了刀和同样夺取了武器的吕胜一起奋力抵挡敌人。吕胜不愧为“大师”的称号。不管敌人是否披甲、手持什么武器,他都能从容地应对,只用简洁迅猛地一两下就将其击倒。打斗当中,赵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转过身朝会场走回来。这把已经被惊恐占据的陈王、邓让和葛政吓得面如土色。三人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位死神即将取走自己的性命。事实上,葛政和邓让,一个害死了他的恩师,一个害死了自己重要朋友的母亲、当朝皇后一个想杀他。赵策对他们痛恨到了极致。但是眼下在陈王的面前行凶难免会被怀疑要对陈王行刺。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向外逃出去。
与此同时,陈王府门院里也传来了打斗声。原来乔装成平民的铁锐士们在偷偷点燃了停在陈王府门口的货车成功吸引了对方注意力后便聚集到东门,当他们听到王府的鼓漏声和远处的悬鼓[4]的鼓声时便一起往王府内冲。冲突迅速演变成战斗。
赵策听见外面的战斗声后便大喊:“铁锐士助我!”赵雍率领铁锐士们寻着声音找到了他们的主公。随后他们一同冲出王府。他们跑到列肆街[5],列肆街的本地和异域客人看见危险的战斗正朝他们奔来立即四散奔逃,拼命的呼喊。赵策一行跨过公共水池[6]。穿过狗市、猫市、羊市[7]。在纷乱的犬吠中一路杀到了尚桑城东大门附近的旗亭旁[8]。
当赵策发现此时的东大门已经完全关闭时,他的内心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而就在此时,城墙上有人朝他们大喊:“临州诸君不要惊慌。曹炎将军将攻破城门!”
赵策朝城墙上望去,上面果然前来相助的正是曹炎将军。曹炎遵照监军营的安排,准时突袭了东城门。顺利打开了城门。
此时陈王军的千夫武士们见赵策即将逃跑立即发起了猛攻。
“铁匠”白门(中护)见状大喊:“诸君随我奋力死战!”话音刚落,他的胸前便被射中一箭。他愤怒地折断了箭杆带领几十人拼死奋战。他举起大锤,一锤击倒一个敌人。当更多的敌军朝他扑过来时,他就抽出长刀与敌人缠斗。在诸位将士的拼死护送下,赵策成功从尚桑城撤出。
消息传到陈王的耳中时,陈王恨得咬牙切齿。赵策当众侮辱自己还从他的手心中全身而退,而且还在他家门口放火这一系列事情让他无法接受。满腔怒火的他不顾韩舒(伯璜)虞琰(文翔)等人的劝阻命令濮袤(玄弃)率领尚桑城里的所有部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赵策。
此时的尚桑城中一片狼藉,散乱的杂物和流浪的牲畜七零八落鸡鸭到处乱飞。市民都不敢上街清理。陈王府上下乱作一团,陈王的会场里,大家正忙着清理遗骸。这倒是没有妨碍邓让和葛政两人继续争吵。
“君上!葛政再一次严肃地请君上立即处死邓让!这个鼠目寸光的小人,就没干成过一件事,他诓骗君上冒险吞并临州,结果却是与赵策交恶。让君上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我看他就是黄权的奸细。”
“葛政!我看就是你这个阴险的家伙策反曹炎帮助赵策。要是没有你,赵策早已被我们拿下。”邓让反驳道。两个人没完没了的相互指责已经让陈王孙孝感到心烦意乱。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此时卫兵突然向他禀报:骁骑将军部将马渊(景润)、关粹(仲元)叛乱。此时他们正在攻打陈王府。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陈王猝不及防。事实上,在一天以前,“百龙之智”宗馥便听说黄权呆了这么久才从陈王处逃离,就觉得陈王有了篡权的野心。他就告诉马渊(景润)、关粹(仲元)陈王正在开会想要罢免牛畦谋取骁骑军。在马、关在尚桑接收粮食时发现粮食确实非常少,他们又突然得到报告,陈王在全力追杀赵策。他们觉得这是个机会。两人私下商量,与其冒死替陈王保护北方,看着陈王在尚桑快活,谋划陷害自己的主公,不如让自己的主帅(牛畦)取而代之,自己也会官升厚禄。于是便率军包围陈王府。
陈王赶紧在众人的簇拥下逃离这里。
邓让觉得这是葛政的安排,知道自己将陷入凶险便捡起长刀斥责葛政:“你这个阴谋家,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之前发生的种种事件全都在葛政的掌控之内,然而王府被围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葛政觉得一定是邓让又在讨好谁而出卖陈王。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想到自己也成了牺牲品:“你这个小人,你毁了一个又一个好人。我今天就替天行道。”
两个朝廷重臣、昔日政治对手最终将自己对彼此的看法通过行动完全发泄出来。他们拿起武器动手打了起来。从会场里一直打到外面的庭院。他们手持刀斧奋力而缓慢地搏杀。最后,葛政一刀刺中了邓让的要害。
邓让(东付)中剑倒地。他在血泊中望着葛政,同时把自己的小冠扶正整理好,系好细带防止它掉落。在对世间似乎还有所留恋中死去。
葛政鄙夷地看了邓让一眼,之后走出庭院。在门口,他正撞见马、关两人的士兵。
“我是朝廷特使……”叛军得知是朝廷官员便一刀将他刺死。葛政(彭老)面容惊愕,这本应是他完全策划好的,他的宏图大志至此破碎。他依靠在柱子上看着为了生和死从他身边匆匆跑过的人们,最后也默默地死去。
马、关二将叛军攻破王府,所到之处大肆杀戮,包括陈王的两个儿子在内上下千余人全部遇害。他们抓获了陈王孙孝,准备将他也杀死。但是陈王追击黄权的部队已经杀回王府,两人便改变计划挟持陈王投奔骁骑将军(牛畦)。
陈王的部队一路随行。追击赵策的部队也突然掉头去追马、关二人的部队。这就让赵策觉得非常可疑。他派监军营回去打探。立即得知陈王府发生变乱。曹炎将军建议赵策立即率军杀回尚桑,赵策便会一举成为河东霸主。赵策一开始没想到要劫持陈王,倒是曹炎的提议让赵策扩张了思维。但赵策并没有让他冒险攻打尚桑,因为他担心自己兵力不足,而是让钟严、张俨立即率领部队截击马、关的部队。
经过一夜的追赶张俨、钟严二人的骑兵部队在黄河岸边[9]追上了即将渡河的马、关部队。两人也不管对方是否真的挟持了陈王直接就发起了冲锋。马、关的部队猝不及防,被钟、张的骑兵部队击溃。混乱当中陈王逃跑。马、关二人只得乘船逃走。钟、张的部队在白天搜索时发现了主动回来的陈王。后者因为没有食物放弃了逃跑。他们便将他带走。
陈王的部队到达黄河岸边时什么都没发现。他们便渡过黄河继续向北追击。钟、张两位将领则带着陈王与赵策和后来跟进的主力部队汇合。大军开进至尚桑城下。城上守军见陈王被赵策挟持,城中一半的兵力都去追击马、关二人,于是便答应赵策的条件自行解除武装,让赵策进城。
赵策亲自护送陈王回到王府,只不过途中他让曹炎不断地斥责孙孝。曹炎将军将他投靠陈王以来受到的不公对待、所遭受的屈辱全都翻出来对陈王数落了一遍。
此时的陈王府一片死寂。往日繁华转瞬湮灭。整个王府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儿女们饲养的宠物孤零零地向每一个它们能看见的人乞讨关爱。房屋越大越能听见自己的回音,楼阁越高看到的越是失落与孤寂映衬自己的孤影。长廊冗远,上面全是逝者的血迹。当陈王看见自己的子嗣时,他留下了痛苦的泪水。他悲痛欲绝,偌大的家族转眼便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往日熟悉的仆从、他喜欢与不喜欢的门客、他身边的亲人现在全都陈尸在他的面前。他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沧桑无力。
此时,他的属下呈上两个盒子向他禀报,骁骑将军已经将马渊(景润)、关粹(仲元)就地正法。士兵打开木匣。也许是骁骑将军的士兵做事实在是粗糙,没有将两人的首级进行适当的整理便传送过来。以至于陈王在看见的第一眼便受到惊吓,浑身颤颤巍巍。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这个已经由赵策的军队管辖的空荡荡的王府里,趁赵策离开后悄无声息的与这个自己一手毁掉的世界告别。
[1] 汉代冰的来源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将冬季的冰储存在冰窖,优点是可以大规模存储。另一种是将沸水密封放入深井中。具体方法在西汉《淮南万毕术》中有详细记载。后世的科学家经过复制确实证明了可行性。笔者猜测可能是利用了热泵技术。要知道这项技术直到20世纪70年代才逐渐开始应用。现在才逐步普及。此外《淮南万毕术》是《淮南子》的系列丛书。里面有很多古人的发现等待探索。《淮南子》可以说是一部被严重低估的宝库。
[2] 古代宴会上,当主客兴致勃发时,就会跳社交舞蹈。一般是主人先舞,然后以一种风雅的方式指定客人跟随或者继续跳,称为“属”。有时也会出现客人自发起舞回报,主、客两人翩翩起舞。这种宫廷交谊舞有严格的礼仪规矩,该旋舞时必须旋舞,该小步时必须小步,姿态、仪容极为讲究,赵策可以用这样的方式隐晦地说出自己和陈王孙孝的志向不同。
[3] 漏刻是一种类似沙漏利用观察滴水多少来计算时间的计时工具。
[4] 与刻漏类似,鼓漏是装有击鼓装置的计时器,只不过这种计时器只在皇家使用。悬鼓是古代公共报时设施。
[5] 列肆街,相当于古代专业商业街。
[6] 公共水池、水井,在古代,地方政府提供这类设施给民众使用,通常会收取较少的费用。
[7] 汉朝时期的市场一般与列肆街明显区分开来。并且随着城市规模的增大,市场发展得非常专业化。
[8] 旗亭汉代的公共报时设施,上面设有报时用的旗帜和鼓以供报时。市场和列肆街的商户根据旗亭这类报时设施统一开业或者休业。有时,旗亭会升级为旗楼,以供市场管理者办公使用。
[9] 历史上的黄河下游河道经过多次变迁。在东汉时,经过王景、王吴改造后的黄河下游河道整体较如今的黄河向东北偏移。如今的黄河下游河道大体上是古代的济水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