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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75章 废太子的儿女
金明寺最高处耸立着一棵据说活了千年的古树。此时,树下站着两个人。风吹叶落,枯叶打着旋在半山湿漉漉的雾色中盘桓。当火球混杂着血肉爆起时,其中一人双膝跪地,扶着树干,干呕起来。那是柔嘉郡主。
她身旁站的正是为秦太妃守门的老嬷嬷。黑黄的老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平静、淡漠、又或是所有的伤心已经被她隐藏在心里。唯有浑浊的眼珠上映着两个火球,似乎有些泪意,很快,那点泪意就干涸了。
老嬷嬷回头,带着一点怜惜柔声道:“郡主,别怕,炸得很快,主子一下子就去了……好过在宫里面熬了这三十年,熬得灯枯油尽,心都碎了。”
柔嘉一边呕一边流泪,“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让我看这个。为什么?”
老嬷嬷居然笑了下,虽然笑容里只剩下空洞,“得看啊,主子不是跟您说了,看了,从今往后就不是温室里的娇花,就能以一当百了。”
柔嘉活了十七年,哪怕亲身经历宫变,从未想过死亡就这么血淋淋在眼前上演,且还是用如此暴烈的手段。
她只想逃离,那边炸的粉身碎骨的每一个人,都与她血脉相连。可她逃到不掉,秦太妃临死之前在药王殿后的厢房里私下见了她。
“今日迫不得已,我亲自去刺杀新君和太后,若事成,得利的是济北王妃……你可怎么办呢?”
柔嘉低低的声音在哭诉。“济北王妃是我姑姑。”
“不,他是你的杀母仇人”。秦太妃的声音柔柔弱弱的,有些含混,却字字都在她心上凿钉子。
柔嘉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太子妃的死不是没有疑心,但从来没有人如此确定地告诉她。“你怎么知道?”
秦太妃叹了口气,“我怎么不知道?行止园的何顺被施刑之前,我特地去问过他太子妃生前身后种种情形。傻孩子,我在宫里面熬了三十年,什么阴私险恶没见过?万万错不了,就是济北王妃陈琅。”
“我不信。她为什么要害死母妃。”柔嘉脸上满是绝望。
“为了权力、为了太子手中的人力物力,为了掌控你和小殿下为她所用,她要做太上皇姑……”秦太妃凄凉一笑,“当日我忍着伤心,驳了太后懿旨,不肯去见你母妃,那是因为我已决定要走今天这条路,秦家已经随着太子的死彻底完了。不与你们接触,是为了保全你们。可我并未想到济北王妃会进京掺合到这件事中。”
“我不信。”柔嘉激烈地摇头,眼泪横飞,“我谁都不信。”
秦太妃悠悠一叹气,“你不是不信,你是不敢信。柔嘉,你怕了对不对?”
柔嘉郡主抱住秦太妃的腿,“父王已经死了,母妃也已经死了,你们当我也死了吧,就让我在行止园关到老,关到死……”
秦太妃苦笑,摇头。“天真。你若是还对他们心存幻想,就只能任人宰割。无论赢得是新君还是济北王妃,他们会把小殿下养成废物、傻子,会把你当作个物件,送给什么用得上的人联姻。所以,等会你就去山顶树下看着我,看着我的结果,你就知道以后要怎么活下去了。”
柔嘉楞楞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直到作死的王美人在门前叫嚣,她避入内室,一边流泪一边等待。一刻钟后,老嬷嬷进来领她出去,她看了眼外间屋王美人主仆不知生死,被塞进床底下,然后跟着老嬷嬷爬上了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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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石阶上传来惨烈的哭声,山脚下的侍卫往上冲,山顶的侍卫往下跑,人人都想冲到炸响处一探究竟,新君生死不明。
柔嘉也看着那边,“他……死了么?”
混乱中看不清,只是不断有宫人被冲上来或是冲下去的侍卫们挤得从台阶上滚下去。
“老奴也想知道,那可是主子拿命去搏的事,我好歹要看个结果。可是您的时间不多,得回去了,在侍卫和宫里面的人发现之前,把自己安顿好。您快走吧。”
“那你呢?”柔嘉问。
“我?”老嬷嬷咧开嘴,“等我看清楚些,我就去追主子了。把结果告诉她。”
柔嘉品着她的话,起身往后退去,退了几步,却又停住了。老嬷嬷则转身看着半山腰,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什么。她那么专注,带着无限期盼,终于还是贴着树干跪了下来。
“主子,您别不高兴,这样也好。三十年隐忍,临了炸了一把,一定吓死他们了。”她咧开嘴,像要哭也像是要笑,浑浊的泪从眼角滚落,“他们折辱您,管您叫兔子胆,嘿嘿,谁是兔子胆?您听听下面嚎哭的声儿,心里定然很痛快。”
话已说尽,余生再无所念,她摘下后脑雪亮的银簪,在腕中挽了个花儿,仿佛那是一把短剑,然后毫无犹豫地把簪子插进自己的胸口。
血染湿了身旁的落叶,无声无息地渗入泥土。树影下的柔嘉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进血泊。鲜血染透鞋尖,云靴由纯白变得暗红,她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血。眼前一具尸体足以染红树下的土地,那么山路上炸得粉身碎骨的那群人是否已经血流成河?
她弯下腰,用手指蘸了下鲜血,举在眼前,甚至放在舌间舔了下。冰冷、黏腻、腥甜,令人作呕,却莫名让她觉得痛快。
从指尖到心房,一阵寒意缓缓侵占了身体,柔嘉觉得自己的心慢慢被一层铠甲包裹住,她明白了秦太妃为何让她站在树下看。
她把手指在身旁的枯叶上蹭了蹭,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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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寺的爆炸声响起时,济北王妃终于走进行止园。
太子的两个儿子——七岁的哥哥,曾经的皇长孙陈盈支着下巴坐在窗口发呆,四岁弟弟陈康抓着个冷馒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哥哥,想吃红豆糕、酥酪果子,不想吃冷饽饽。”
皇长孙陈盈烦躁地拨开他,“有得吃就是万幸了。”
弟弟扁了扁嘴,两颗泪珠和冻出来的清鼻涕,挂在不再细嫩的脸蛋上。这几日有一半时间他都在哭,眼泪蛰得脸蛋通红,秋风一吹爆了一次层碎皮。从出生以来养尊处优,四岁的小皇孙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一朝跌落尘泥。
“我要母妃,我要长姐……”他抽泣着,无人理睬。于是,一屁股坐在石砖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我要母妃,我要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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