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7章 心绪
丹清真人想了想,才轻轻笑了声,“无事,是贫道看错了。”
程姎姎心里虽是奇怪,但也没有想要刨根问底,这毕竟涉及到禹王殿下的私事。
“那麻烦道长了,还请道长为平安福开光。”丹清道长听得此言,点了点头,接着又入了屏风之后。
不多时,丹清真人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笑着将手中的平安福递给程姎姎。
“道长留步,在下和母亲先行告辞。”
“善人慢走,贫道就不多送了。”
在程姎姎和柳瑛绕过回廊亭,身影已再望不见时,丹清真人依旧伫立在门口。
黑暗笼罩着大地 ,但耳边始终响起火烧枯草的“噼啪”声。
翟琰骅努力地睁开酸涩的双眼,橘黄的火光出现在眼前。他想抬起自己的胳膊,但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哭喊声忽的在耳旁响起,一阵阵的。他循着哭声望去,只看见了尸体,很多具尸体。横七竖八摞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正躺在尸堆中。
血流蜿蜒向下,直至汇聚成大片血坑。
哭喊声已然消失,代替哭喊声的,是不间断的厮杀声。铁骑踏地,箭矢穿空,喊打喊杀,各种声音糅杂在一起。
翟琰骅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胳膊无法用力,只能尝试着用腿蹬地,借此向前。
远远的,翟琰骅望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待那人转过头来,,翟琰骅瞳孔猛然收缩。
程姎姎!怎么会是她!
他想叫程姎姎趴下来,空中箭矢乱飞,怕程姎姎被伤到。
可是,嗓子中如同被堵了一团棉花,怎样都叫不出声。而程姎姎也如同失了志的木偶,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不作任何反应。
“噗”,箭正正好好地射入程姎姎的胸膛,鲜血四溅,唇角渐渐流下血来,但她却像没有感受到似的,竟冲翟琰骅微微笑起来,轻轻唤他,“禹王殿下。”
“程姎姎!”翟琰骅猛然惊醒,睁开眼睛。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似要跳出嗓眼。醒过来后,他才反应过来,是假的,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呼,”旁边的明和长出一口气,“灵均,你可算醒了。”明和把翟琰骅从床上扶起,让他又从床边的矮案上拿起一杯水喂翟琰骅,“来,喝口水。”
翟琰骅也不拒绝,就着明和的手将水喝了下去。心脏才渐渐平稳下来。
“明和,我昏迷了几日了?”
“已经四日了,唉,你身体本就不好,这几日又昏迷不醒,我和程校尉被吓得不轻。”
“现在已无大碍,明和不必担心。”翟琰骅冲明和露出一个安慰的笑,顿了顿又问道,“程校尉,她也来过?”
“何止是来过,天天都来。今日程校尉才走你便醒了,现如今我在想,是不是那开过光的平安福真的有用。”
翟琰骅听到明和这般说法,心里微微一动,好似有些雀跃。接着,他便抓住了一个新词,“平安福?”
“是啊,现在在你的枕下。”明和说罢,又开始嘀嘀咕咕,“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看起来挺灵的,过几天我也要上一趟灵善庙……”
翟琰骅在明和说完前一句时便从自己的枕下翻出了平安福,之后明和的嘀嘀咕咕他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脑中满是程姎姎认真的模样。他轻轻笑了笑,将平安福揣入衣襟。
“喂,灵均,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明和伸出手,在傻笑的翟琰骅面前晃了晃。翟琰骅立马回过神来,收了笑容,回道,“在听。”明和一见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走神了,但对于一个刚醒的病人,也不好再做要求,叹了口气,“你好好歇着,我这就去叫太医来,让他好好再为你检查一番,顺便再叫东厨为你熬碗粥送来。”说罢,便转身出了屋门。
翟琰骅看到明和眼下的青黑,心中微微触动,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本是明和来找我帮忙,为图个安身之地,现如今却麻烦明和来照顾我。”
不多时,东厨的粥便好了。在翟琰骅刚吃完不久后,太医便进了屋,还带着个刚听闻消息的程姎姎。
“禹王殿下,您可算醒了!”翟琰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话音刚落,程姎姎便先一步跨进了屋子,还拽着后面慢悠悠的冯太医。
“冯太医,您快些看看!”
冯太医佯怒,“你这丫头,急什么?”程姎姎也不生气,向冯太医嘿嘿笑了两声。
冯太医放好药箱,摸上翟琰骅的脉搏,“现在人醒了就是好事,无甚大碍,不过气血还是得补,就按老夫之前写的方子,抓药即可。”
“麻烦冯太医了。”翟琰骅向冯太医点头致谢。
“禹王殿下不必多礼,老夫惶恐。”冯太医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虽说是皇上让老臣来为禹王殿下医治,但姎姎这丫头也十分有心,在禹王殿下昏迷期间,一天能跑好几次太医院。”
当然,在往太医院跑的时候,程姎姎和冯太医也渐渐熟识。
程姎姎听到冯太医夸她,不禁暗自腹诽,“我怕啊,怕禹王殿下再也醒不过来,我这罪过可就大了。”但脸上依旧笑眯眯的。
翟琰骅听此,向程姎姎望去,程姎姎的笑不知为何,僵了一瞬。
送走冯太医后,程姎姎坐在床边,受着翟琰骅盯着她的目光,汗毛直立,心里有些发慌。怎么回事,禹王殿下打算秋后算账?不应该啊,禹王殿下也并非心胸狭隘之人。
她对翟琰骅勉强笑了笑,问道,“禹王殿下可是口渴了?”
翟琰骅望着她透着些许心虚的眼,认真道,“此番变故,多亏了程校尉才得以化解,我翟琰骅在此谢过。”
程姎姎听到翟琰骅此般说法,连连摆手,又拱手道,“禹王殿下言重了。这是在下应当做的,当时的情况,无论是谁,都会伸出援手。而且此次出行本该由在下一路护送禹王殿下,但在下与贼人对峙过程中言辞过激,伤了禹王殿下,万分惶恐,在下深表歉意,甘愿受罚。”
翟琰骅听闻此番话,他本以为自己是程姎姎心目中的例外,却没想到倒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心中如潮水般涌来感动瞬间被冻成了冰渣渣,“哦,程校尉真是护主。”
程姎姎听到翟琰骅忽然冷下来的语气,半晌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暗讽我呢。
“在下本就是为皇上排忧解难,护送禹王殿下,护主是应该的。”程姎姎正在为自己滴水不漏的回答感到欣喜,但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忠犬护主,禹王殿下不会把我比作了狗吧!?
“本王还有伤在身,就不送程校尉了。”说罢,便躺在床上,闭上眼,转过身,不再看程姎姎。
程姎姎看着翟琰骅这副明显送客的姿态,也不好再待下去。“那禹王殿下好好养伤,在下先行告退。”
“诶,程校尉,你这是要走了?”刚刚送走冯太医的明和刚进屋,就看到了程姎姎起身。
“禅师,在下还有事在身,让禹王殿下好好歇息,告辞。”说罢,便出了门。
刚进屋的明和还一脸茫然,“这这……”今日怎的这么急,没多久便走了。他的目光转向翟琰骅,望见翟琰骅整个人窝在被中。饶是神经大条如他,也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不会是你把程校尉赶走的吧?灵均,你有没有心,程校尉在你昏迷期间为你做了多少事,现如今你醒来还要赶走人家。”明和站在床边,气呼呼的。
过了好半晌,翟琰骅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明和,你先出去罢,我想静一静。”
明和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微微叹气,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了屋子并关上了门。
翟琰骅现在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想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对一个救了自己的人生气。不应该是感激不尽吗?但为何知晓程姎姎是为了尽责而救人,心里会泛上密密麻麻的不快。原来,自己在程姎姎心里与旁人差不了多少。
翟琰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当初本就是把程姎姎当做寻常人来对待,现如今呢?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
唉,翟琰骅双手覆面,无论怎样说,刚才忽然冷脸的自己也太过失礼。
不同于禹王府中纠结的翟琰骅,程姎姎更多的是茫然。
但她的心足够大,郁闷了一瞬也就不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