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1章 交心之语
里间并不大,也很简陋,不过一床、一几、一案、三把椅子,算是赵构平日的卧室。
案上一角置一香炉,香炉内插着一支香,袅袅地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赵构穿越之后闻到第一缕檀香之后,便喜欢上了这种能让人静心的香味。
一支香刚刚好,气味较淡,不至于影响呼吸。
汪若海随赵构走进房间之后,随意的一眼便将房内环境收入眼底,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心道:看来以前的消息有误,康王殿下性喜豪奢且好色只是表面功夫,看这房内的布置分明是极有自制、于逆境之中也能安之若素的表现。
“先生请坐。”赵构依然保持着谦和的态度,邀汪若海先行入座。
“大帅先请。”汪若海的声音里似乎有种魔力,让人不忍拒绝。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赵构也没打算在这种小细节上浪费时间,便与他面对面坐了下来。
“先生有何教我?”赵构的态度极为诚恳,连“本王”的称呼都弃之不用了。
汪若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笑道:“大帅言重了,问题不在于我如何如何,而在于大帅有何打算。”
赵构突然觉得这个套路有点熟悉,貌似古装影视片中的谋士经常以类似的言语做开场白。
然后,点起油灯彻夜长谈,谋士为雄主分析时局、针砭时弊、制定方略,时不时地再流露一下惺惺相惜的模样。
最后,雄主在谋士的运筹帷幄下逐鹿中原,一统天下,完成大业。
一般,开头,雄主总得云里雾里的客套一番,心中的野望不能一下子都吐露出来,免得被对方视作胸无城府、不足以成大事。
这就和谈恋爱一样,总不能初次见面上来就说“咱俩谈恋爱吧”,需要个过程。
但赵构本来就对汪若海颇为了解,而汪若海又是曹辅介绍来的,两人此时的见面,就像相亲一样,目的明确:就是以结婚为目的。
这时候再扯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那可就大煞风景了。
赵构稍稍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适当地坦白一点:“先生,不瞒你说,窃以为,我朝对金人的策略有问题。
金人就像野兽,把我朝当作猎物,隔三差五来狩猎一番,就算暂时吃饱了肚子回巢了,饿了还会再来。周而复始,无穷尽也,直到我朝彻底被消灭。
唯今之计,只有奋力反抗,把他打疼了打痛了,甚至彻底消灭,才能还我大宋安宁。”
赵构顿了一顿,见汪若海只是很认真地听着,却没有发言的迹象,心知他在等自己的表态,便几近直白地表露了自己的态度:“问题是,何人能率我大宋军民达成这个目的?就算我赵构有这个心思,在此番形势下,又如何能做到?还请先生教我。”
说完,他便将目光投到汪若海的脸上,心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开口嘛?
汪若海当然不会这么不识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就是因为他早已看透了局势,知道现在的朝廷已经走到末路了吗?
若想救大宋及百姓于水火,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
当初,他提议由康王出任兵马大元帅时,就已经想到了局势极有可能会发展到如今的情形。
他早已想好了后续的计划:帮助康王赵构登上皇位,延续大宋江山!
现在,康王殿下已经表明了态度:他想当这个领头人,带领大宋走出困境!
这就好办了!
原本,他甚至担心康王殿下不肯出头,会推辞甚至拒绝,所以特意花了些心思想了一番说辞,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说服他勇敢地站出来,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他再做思想工作了。
汪若海当即含笑而起,躬身说道:“大帅,东叟(汪若海的字)不才,愿为大帅分忧!”
呵呵,不出意外,熟悉的剧情出现了!
赵构也连忙站起来,扶住他的胳膊:“能得先生帮助,实在是一大快事!先生快请坐!”
接下来就进入第二个环节了,分析时事,制定方略。汪若海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怯场。
“话说如今局势,其实早已注定,自太祖之时起,便因忌惮武臣拥兵自重而养成文人带兵惯例,武人失去了话语权,导致军队废驰,军力羸弱。
真宗时,我朝在对辽作战获胜的情形之下,尚与辽国签订了澶渊之盟,每年向辽国交纳岁币,君臣惧战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然金人与辽人不同,辽人尚能守约,与我朝和平共处百年。金人乃是蛮人,劫掠性极强,且不讲人伦道义,我朝越是惧他,他气势越是嚣张。
如今,我朝一再退让,金人已摸清我朝底细,心中欲壑难平之下,三番五次提出无理要求,屡屡践踏我朝底线。”
说到这里,汪若海叹了口气,才接着说:“可是,我观圣上及太上皇的脾性,全无底线,任凭金人予取予求!不仅百姓怨声载道,众臣也颇多怨言,人心,已失!
臣素闻大帅勇武,不惧金人,此时当挺身而出,以兵马大元帅之名号令天下,择机起兵,一则驱除金人,二则借势上位!大事必成!”
汪若海说到最后,眼中泛起光亮,赵构一旦上位,自己就是从龙第一人,自然有机会施展胸中抱负,岂不快哉?
这不跟我的想法差不多嘛?英雄所见略同啊这是!
赵构心里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先生所言极是,但先生是否想过,人心虽可用,却不等于就能成事。如宗泽、秦仔等人,俱是忠君爱国之士,就未必会同意先生之言。”
汪若海点点头,缓缓说道:“宗帅为人忠义,在河北一带颇有威望,若想成事,必先取得宗帅支持。
大帅既然提到他,臣不才,愿为大帅说服之。臣有把握,为天下苍生计,他必会醒悟。
至于秦仔、刘定等人,只要不予之兵权,暂时不告之机密,当无大碍,暂时可用。
汪伯彦、耿南仲之流,俱是明哲保身惜命之人,不堪大用,此时却需善待,事成之后予以虚职安抚即可。稍后,臣只需略加点拨,其必无二心。”
“好!既如此,便有劳先生了!”赵构拱手谢道,心里不禁感慨,有高人出手协助就是好!省心省时省力!
“大帅不必多礼,可请宗帅入内,臣必不辱命!”汪若海言语间颇有信心,似是胸有成竹。
赵构心里有数,汪若海既然敢表这个态,必定早已做足了功课,自己只要安心等着他的好消息就ok了。
汪伯彦和耿南仲正在外堂窃窃私语,似是在揣测汪若海的来意,又似在琢磨什么主意。
宗泽则远远地站在内间门外,忠实地履行守卫任务。他听见身后门响,转头见是赵构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大帅,可有计较?”
赵构面带微笑,指着内间说道:“此人乃旷世奇才,见解不凡,宗帅且去与他交流一番。”
“与他交流?”宗泽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一个小小的文官,与他交流什么?如何做文章吗?”
“对,做文章,以天下为题,以苍生为念,做一篇大文章。”赵构笑着点了一下主题。
天下为题?苍生为念?
宗泽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颇为不解。但通过与康王殿下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觉得此人能得殿下认可,定然有他的道理。
难道是……?
宗泽似有所悟,转身走进了内间,随手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