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稻草(1/3)

首发：~第32章 稻草

庄褚离开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 时逾的整间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只余下空调工作的嗡嗡声和窗外昼夜不歇的蝉鸣的怪响。

庄褚给他留下了自己的剧本——与其说是剧本，不如说是写满他的手注的笔记。时逾从认识庄褚，经常见到他带着剧本, 却从来不翻开。

直到今天, 他才得以窥见这些剧本的全貌。庄褚把从三月份开始的本子全留给了他, 几本厚厚的a4纸钉成，封面仍然整洁光亮, 连卷角都几乎没有。

刚开始的时候，时逾不知道为什么庄褚要给他看这些。庄褚自己也觉得太过复杂, 言语说不太明白, 他只说：你看完了就知道了。

时逾翻开第一本, 和三月份的时候他拿到的剧本没什么区别, 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标记, 写着日期, “2月28日”。这么一算，当时他拿到的版本应该就是《云端飞行》的初稿, 相比于现在, 许多故事情节都经过改动, 时逾看到初版的剧本，还觉得有点怀念。

庄褚的第一条笔记写于三月初。他写道：“林小舟说, 我见到桑夷就会明白爱是怎么回事，我不觉得。”

时逾看了，第一反应是觉得挺有意思。庄褚这个人平常在外面也称呼林小舟为林导, 礼貌又乖得不行，没想到原来也会在笔记里直呼林小舟其名。

有意思过后就是有点疑惑，因为这实在不像是一位演员的笔记。时逾自己就写过不少人物小传, 也见过不少演员如何写剧本的批注笔记，但都和庄褚完全不同。庄褚的笔触很淡然，很沉静，字如其人，有点人间清醒。

他带着这种隐隐觉得不祥的预感继续看下去，第二条仍然带着日期，也是三月初的某天，庄褚形容这天的天气是“罕见的无聊”。

他写：“林小舟找了很多人，没有一个是桑夷。”

……这看起来倒不像是笔记，而像是这几个月来庄褚在剧组里的日记了。

后面则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句子，基本不成章，时逾一页一页地很快掠过，视线落到了标记着三月末的那些地方。

他还记得他是这个时候第一次来的清城。

那段时间庄褚都没写什么东西，笔记慵懒而随意，笔划也很敷衍，时逾隔着纸张，仿佛就能读出来主人觉得无趣的心情。他听说林小舟为了选中合适的演员饰演桑夷这个角色，在试镜阶段就让庄褚和每一个前来尝试的演员对过戏，看起来确实一无所得。

直到时逾来清城的那一天，庄褚第一次写：“我认为我遇见了桑夷。”

……真的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时逾屏住呼吸，继续看下去。越看他就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宋屿开始修改剧本，庄褚的笔迹也随之转移到第二本上面，时逾这才敢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不是“庄褚的笔记”，这是“夏停的日记”。

在这些只言片语构成的世界里，没有“庄褚”，没有“时逾”，只有“日记”的主人“夏停”和他所遇见的“桑夷”。庄褚似乎十分沉浸在夏停的角色中，将他与时逾之间的那些微妙的变化条分缕析地代入到夏停和桑夷的关系里，从陌生到熟悉：

他们两个在天台上的初见和拥抱，庄褚飞去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时逾，庄褚在台下看时逾的话剧表演……

时逾此刻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感受。

庄褚是以一种“夏停和桑夷互相爱慕”这样的视角来描绘他自己和时逾之间的互动的，以致于在他的笔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缠绕在一起的丝线，从夏停的角度和口吻出发，写时逾都写得很可爱，很难不承认其中充满了所谓的化学反应。

庄褚喜欢描写他的一些小动作，比如时逾自己都没发现的喜欢抿唇，无语的时候表情很呆，甚至评论说：笑起来牙齿很可爱。喜欢喝汽水，不要可乐不要雪碧，只爱北冰洋。和化妆师的关系最好，助理口袋里常备黑巧克力补充能量。

很像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原本时逾是应当高兴的。

但是，庄褚的笔触越真挚动人，就越显得他的渺小寄望无比可笑。时逾发觉自己喜欢庄褚，但从庄褚的角度来看，只不过是夏停和桑夷在他们身上复活的一场限定大梦。

怪不得他会唱《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