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108 还不止一次?
随即喊来了春桃,把药瓶递给春桃。
"你亲自去裴府,就说"话音戛然而止,窗外树影突然不自然地晃动。
宁清洛后背蹿上一股凉意,迅速改口道:"就说我前日借了裴小姐的诗集,托你带几样点心来谢她,至于点心,你在府外随便买上几样就行,然后你一定要见到裴公子,把这个药瓶交给裴公子,交给裴公子药瓶的事情不可让任何人知晓,知道了吗?"
“奴婢明白。”春桃机灵地点头,将荷包藏进袖笼暗袋。
宁清洛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明媚的晨光里,似有无形的网正在收拢。
在女德司浑浑噩噩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怎么忘记的?
现在看来,她在女德司一定是见到过国师,但她到底为什么会完全没有印象?
宁清洛顾不得那么多,现在只能是让裴澈帮忙搞清楚,国师给的药粉到底是什么了。
春桃走了没多久,宁尚书就带着太医来到了宁清洛的屋里。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
宁尚书一身玄色官服还未换下,眉宇间的疲惫藏得再好,额角的青筋却绷得发紧。
他身后跟着太医院最年迈的陈太医。
陈太医药箱斜挎在肩上,走起路来里头瓶罐轻碰,发出细碎的响动。
“清儿……”宁尚书唤了一声,嗓音沉哑,似是压抑了太多情绪。
他脚步微微一顿,视线从女儿苍白的面容缓缓移到她腕间尚未消退的淤青。
那一瞬间,他的眼尾泛红,却又很快别开脸去,对身后的陈太医道:“您快给看看。”
陈太医不敢怠慢,提着药箱上前,苍老的手指搭上宁清洛的腕脉,闭目沉吟片刻,眉头越皱越紧。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宁清洛清晰地听见了宁尚书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半晌,陈太医终于收手,长叹一声道:“宁四小姐这脉象,虚浮如絮,沉疴内积,损及心脾肺腑……”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宁尚书僵硬的肩膀,继续道,“只怕……日后就算用最好的药,也要调养多年才能慢慢恢复。”
宁尚书不敢置信的看着宁清洛。
这是得在女德司里遭了多少罪。
怪不得昨日国师送宁清洛回来的时候,说宁清洛在女德司是受了大苦。
宁清洛看着宁尚书红了的眼眶,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没事的父亲,我知道的,父亲应该是以后看不到我纵马肆意的样子,就算是恢复,我的身体状况也是跟不上了的,不过可以满足父亲让我当一个乖巧柔弱的闺秀心。”
她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而非她这一生的病痛。
宁尚书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转过身看向陈太医,声音压抑着几分颤意:“当真……没别的办法了?”
陈太医苍老的手从宁清洛的腕上缓缓收回,白须微颤,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踌躇片刻,终究还是低叹一声,道:"宁四小姐的手筋跟脚筋……应不止断过一次。"
窗外的风蓦然停住,宁尚书的呼吸几乎在这一瞬间凝滞。他的身形晃了晃,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记重锤,五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太师椅的扶手,青筋在手背上迸起。
"断过?还不止一次?"
他的嗓音陡然拔高,却又在最后一个字上碎成嘶哑的气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让他再也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那张素来威严的面容一点点崩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陈太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整理药箱,声音更加低沉:"虽然都接上了,但"他顿了顿,余光瞥见床榻上宁清洛平静的侧脸,终究没能继续往下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像块巨石砸在宁尚书心头。他猛地转身,目光直直锁定女儿苍白的面容。
"清儿"
宁清洛靠在绣枕上,闻言眼睫轻轻一颤。她抬起眼,琉璃般的眸子映着烛光,竟显得分外澄澈。她纤细的手指慢慢抚过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淡色疤痕。
"好像是有两回。"
宁清洛的声音轻飘飘的,尾音甚至带着些许含糊的笑意,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琐事。
可这句话落地的一瞬间,宁尚书听见自己脑中"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两回"
宁尚书机械地重复着,突然踉跄着上前几步,几乎是跪在了床前。
他的手掌悬在半空,颤抖着不敢触碰女儿的手腕,最终只能死死抓住锦被一角。
"是女德司的什么人做的?那些管事的嬷嬷吗?"宁尚书的声音劈裂开来:"是谁"
话未说完,他突然哽住。
因为宁清洛慢慢抬起了手,看着自己手腕上浅浅的痕迹:“不记得了,好像是那些嬷嬷们,怎么接上的也不记得了,昏昏沉沉的一直在高烧,烧醒后,就接上了……”
“那一定是国师给你接上的,怪不得国师那么说,还给了你很多补品,可能是国师给你接上后,又有人嫉妒作恶……”
"不重要了。"宁清洛浅笑了一下,眼尾微微弯起,却让人看不出半点笑意:"反正都过去了。"
宁清洛之前以为是女德司的司主怕她真的死了残了,才给她找了圣手接上的。
毕竟国师还不想跟管理户部钱财的宁尚书撕破脸,国师府也好观星台也好,都是需要户部批款的。
现在想想,好像不一定是这样。
因为她梦里,手筋脚筋可都是那个男人挑断后又接上的。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宁尚书恍惚看见女儿平静面容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像一潭死水,无论投入多少悲恸,也再激不起半点波澜。
宁尚书送走陈太医,一步步走到床边,最终半跪在宁清洛身前。
这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尚书,此刻连肩膀都在微微发颤。他伸手想碰宁清洛的指尖,却又在半途停下,最终只是紧紧攥住床沿。
“清儿,对不起。”宁尚书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石磨过,每一个字都艰难地挤出来:“是爹爹……是爹爹是我没能护住你。”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掌心的皮肉被指甲深深掐进去,血丝渗出仍不自知。
宁清洛静静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连呼吸都滞涩。
宁尚书突然抬手捂住眼睛,半晌,才缓缓放下手,低声喃喃:“怪不得国师说你‘命中有此一劫’,怪不得还给你送了补品,他女德司就是你的劫,你这是好歹从女德司出来了,他定是知道瞒不住了才假惺惺的送来东西,他这几日还想我户部给他拨款,门都没有……”
宁清洛指尖一僵。
“国师?”宁清洛的表情依旧平静,轻声道:“国师还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