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五十五章 以命
“我……”王禾愣了一下，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愿意娶我吗？”四娘颇为认真地看着王禾。
此刻的王禾已经彻底呆住了，随后便开始手足无措，手指紧紧地捏着腰间的刀柄，支支吾吾道：“那个……你……我……我没有……”
“钱我有，我早就赚够了赎身钱，你若是愿意娶我，我就把钱拿出来给我自己赎身。”四娘似乎知道王禾想要说什么，直接接话道。
“我……”王禾有些慌了神，目光想要迎向四娘，却又不自然地移开，“我……”
“你不愿意？”
“不不……我不是……”
“那就是愿意？”四娘追问道。
“不是……这种时候，为何要说此事呢？我们当务之急是抓张九，抓住他然后将案子了结。”王禾慌乱之际，急忙岔开话题。
“不要抓了，他到底是不是恶人其实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对吗？你看你这些时日憔悴成这般模样，能不能不要再这般下去了？我赎完身还有些钱，我们可以离开长安或者找个地方开个小铺子，足够养活你我二人了。”四娘眼神殷切地看着王禾。
王禾一时间目瞪口呆，甚至是有些不可思议，以往四娘虽然总是会对他说些暧昧之语，但还从未像今日这般直接，扪心自问，与四娘相识的一年多来，他确实对这个颇为坚韧的女子有好感，只是心中放不下亡妻，也不敢面对这份情感，更别说作为揽月阁的娘子，王禾若是靠着不良帅那些微薄的俸禄，恐怕花费十年都凑不齐赎身的钱财，更不用娶她了。
他无法理解，也不敢面对，尤其是此刻，四娘的表现太过反常，让他充满疑惑，但他心跳又急速地跳动着，生怕自己下一句话是否会让四娘生气或者让她收回方才的话语。
直到此刻，他突然明白，原来自己居然对四娘所说之事，有着前所未有的期待感。
“王禾，你看着我。”四娘直呼王禾之名，清秀的脸庞上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王禾终于鼓足勇气抬眼迎向了四娘的目光，然而就在他望去之时，方才注意到四娘的发髻上插着当时他抵押的发簪，这一刻，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亡妻的模样，紧接着便是想象中刘其被切下手指时的惨状。
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再次游离，神态慌张道：“其实……其实也没那么难的，县令都准备提我作县尉了，往后仍有不少升迁的机会，并不是一定要请辞对吧？待……待抓了张九，我便告假陪你可好？”
当王禾说出此话时，四娘的眼中顿时露出失望落寞之色，只是王禾心虚地望着他处，全然没有察觉到四娘的神情变化。
不过四娘的神情消散极快，故作逗弄地噗嗤笑出来：“瞧你那样子，我不过是逗逗你而已。”
“逗？”王禾眉头紧蹙，平日里四娘倒也常常会戏弄他，他虽然也会羞恼，但倒并不会真的生气，而此时，他心里却空空荡荡。
为了掩盖这种莫名的情绪，他当即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今晚你也走不了，我们再商议一下如何抓捕张九吧。”
“一定要抓张九吗？”四娘沉声问道。
“这是自然，他……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先前太过大意才让他从牢里逃走，结果刚出来便又犯案，再让他在外流窜，不知还有多少无辜之人遭殃。”王禾虽然心里清楚张九并非真凶，但他此刻在四娘面前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这些话来。
“我懂了。”四娘点点头，“他非常谨慎，我想寻常的办法是没用的。”
“这我自然知晓，今晚也只是想试探一番，看来还得从长计议。”王禾点点头道，“让守义也进来吧，他头脑灵活，应该还有其他办法。”
“嗯？等等，你这衣衫怎么破了，让我看看。”四娘喊住了准备转身出去的王禾，随后在王禾困惑的目光中，她走到了王禾跟前。
这一靠近，王禾有些愣神，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而四娘也是一边说着一边触碰着他的衣衫。
就在近在咫尺的四娘身上香气不断飘进王禾鼻腔，让他有些失神之时，突然横生变故，四娘猛地将王禾推开，同时顺手抽出了他腰间的匕首，王禾反应不慢，但他第一反应是以为四娘要袭击他，然而下一刻他便愣住了，只见四娘拿着匕首便往她自己的脖子上递。
“四娘，你这是干什么？！”王禾惊愕地看着四娘的举动。
“安静，你若再大声一些，我便划开自己的脖子。”四娘将匕首抵住自己的咽喉，神情颇为平静，她并不想惊动屋外的吴守义，如今她独自面对王禾，还能有些把握与其对峙，但若是让吴守义进来，两人合力她也无计可施。
“好、好……我都听你的，你先把匕首放下好吗？”王禾紧张不已，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虽然王禾这般央求，然而四娘却没有半点要将匕首放下的意思，反而是又往咽喉上挪动些许，锋利的刀刃与她柔嫩的皮肤相处，仿佛随时都要将之划破一般。
“你到底想干什么……”王禾满心担忧地看着四娘，“我……我没说不娶你啊。”
听到王禾此话，四娘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原来在王帅眼中，四娘是如此轻贱之人吗？”
“没有没有！我绝无此意！”王禾呼吸急促，一边想着稳住四娘，一边在寻找着机会看能否夺走四娘手里的匕首。
“有也无妨，四娘本就是一风尘女子，说文雅些叫流落风尘，说难听点不过一低贱娼妓，世人如何看我，我又能如何？”四娘叹了一口气，“况且，此事从来都是无关紧要，四娘之意本不在此，本可好生解决今日之事，可惜……”
“可惜什么……”王禾眉头紧蹙。
四娘眼神逐渐悲凉：“我少时家中遭难，从此孤身一人，申冤无门，没有任何人能助我，反倒是处处艰险，多少次被人诓骗，从那时起，我便知晓自己不过是天下一粒细沙，对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足轻重，即便哪一天死了，至多有几人为我哭嚎两声，随后世人便再也记不得我。”
“可那又如何呢，即便再绝望，我却知道还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一些东西，我也……只有自己这一条性命，外人眼中的不值一提，是我所能拿出来最值钱的了。”
王禾听着这些话语，全然无法理解四娘到底想要说什么，但他也不敢胡乱劝说，只得小心翼翼道：“于我而言，你很是珍贵，真的，非常珍贵！”
四娘嘴角带起一抹弧度，道：“王帅，你知道吗？这几日你变得与以往不一样了，我并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可我就是感觉到，我所认识所敬佩的，那个仗义正直的王帅，已经不在了。”
王禾听到此话一愣，心想难道自己这些时日遭遇的事情被四娘知晓了？倘若她真知晓了，便应该明白自己有多么挣扎，多么无可奈何！
“今日，我只问王帅一件事，这张九，非抓不可吗？”四娘颇为决绝地看着王禾。
这个问题问出来，王禾突然拳头紧握，他直视着四娘的目光，脸上肌肉颤抖，压低声音道：“除了抓他，我别无选择，你从来不会过问这些事情的，为何现在要如此呢？”
“我不想看着你万劫不复！”四娘握着匕首的手也是颤抖起来，眼看着就要刺破她的喉咙。
王禾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气急，在四娘成为他的暗桩以来，不仅不干预他的抉择，在面对某些不得已为之的事情时，她也会充分理解，总让王禾感到无比心安，可是这一次，为何四娘会这般激动？因为张九吗？
“张九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王禾眉头紧蹙。
“萍水相逢。”四娘笑出声来。
“萍水相逢？就为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你要用性命来要挟吗？”王禾咬牙道。
“我方才给过你机会了！”四娘深吸一口气，“倘若是以前的王禾，一定会答应的！”
“我没有变！我只是……只是逼不得已。”王禾浑身颤抖道。
“我也是逼不得已。”四娘对于王禾的态度极为失望，手中的匕首也在此刻割破了她的皮肤，鲜血顺着血槽流淌下来。
王禾看见流下来的血液，立刻头皮一紧，哪还管方才的激动，急忙摆手道：“不不……我不抓他！我不抓他了！行吗？我求求你，不要。”
“当真不抓？”四娘因为疼痛而呲牙道。
“我发誓，只要你不要乱来，我绝对不会再动张九！”王禾保证道，眼中皆是关切，“你把匕首放下，你受伤了，得快些包扎才行啊。”
“不急，我要你立个字据，写清楚张九无罪。”四娘一边说着一边从兜囊里取出了早就备好的纸笔，丢给了王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