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37章 笼雀之辩
“那便开始吧。”李雪珺问道,“如何解?用药还是针灸?”
巧娘回道:“二者皆需。此外,还需药浴逼出毒性,因此后续的针灸需王妃在王爷浸浴时亲手施针。”
医者仁心,巧娘与李雪珺皆以医者身份为楚睿钦解毒,心无杂念。然而楚睿钦却偏执得很。有一夜,楚云瑶闹觉,李雪珺哄到三更天才回,却见楚睿钦仍衣衫整齐地倚在榻上,银针未动。
“王爷怎么不让巧娘先施针?”她蹙眉。
楚睿钦只抬眸看她,嗓音微哑:“等你。”
……
药浴需要全身褪衣,施针只能由李雪珺亲自动手。
她做的极好。
虽然起初二人从浴间出来时,都似煮熟的虾子,红透耳根。可不过旬日,李雪珺已能面不改色,反倒是楚睿钦的耳廓愈发绯红。
并非他脸皮薄。
其实巧娘早与李雪珺说过,那药浴中有一味药是阑依草,品性会催动气血,令人身热心躁。
楚睿钦不知自身是药效作祟,只当是自己对李雪珺生了妄念,偏又不敢表露,只得强自压抑。
于是每晚施针,于他皆是甜蜜煎熬。
待到隆冬时节,这位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定东王,竟连锦被都盖不住了——夜夜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药浴间氤氲水汽里,她沾湿的睫毛和纤细的腕骨……
因腊月十八,是楚老太君的六十寿辰。
今年楚睿钦难得在府,两府合办寿宴。大请京都高门,连皇上都备了一件和田玉福禄寿三星摆件给楚老太君贺寿。
初十楚睿钦进宫时,皇帝让其带回来了。
当日便给被给老太君看了。
老太君很是欢喜,意思是先让楚睿钦先带回定东王府。等寿宴当晚,在各家高门面前在将其请出来。以示对皇上的感激,楚家寿宴也更有面子。
御赐的摆件被放置在锦霄院正屋的桌上时,李雪珺正在整理楚睿钦部下将士送来的年节礼。楚睿钦担心御赐之物有闪失,便想着将它挪进内室。
暮色沉沉时,李雪珺站在廊下,伸手去接廊外漂进的点点雪花,一阵寒风掠过,惊起她耳边的碎发,亦带起她眼角的冷意。
她轻柔嗓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对身旁的楚睿钦说:“王爷,您说,这御赐之物,若是丢了,该当如何?”
楚睿钦负手而立,玄色锦袍在夜色中更显深沉。他侧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探究:“王妃这是何意?”
李雪珺轻笑一声,片片雪花如花瓣飘落,点点洒与李雪珺的手掌,激起一片微凉:“妾身只是觉得,这府里的下人,未免太松懈了些。”
楚睿钦眸光微沉,视线投入远方。
如今定东王府的后院管事,家丁,婆子,除了前院的林伯外,其他大部分都是楚孟氏的人。
王府虽然表面风光,但是内里却被这些人懒散惯了,害得几个弟妹都没有被很好的照顾。
思及此,他神色幽深,嗓音低沉:“王妃如果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若出事还有本王。”
李雪珺抬眸看他,眼底笑意盈盈:“王爷放心,妾身自有分寸。”
她转身,朝身后的红梅使了个眼色。
红梅将摆件换进一个普通的盒子,唤了后院管事戚嬷嬷来,命人将其并着将士的年节礼一起送入库房。
夜深,库房外一片寂静。戚嬷嬷观察一周,夜色寂静。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库房,借着微弱的月光,一一打开礼盒。
柔和的和田玉发出诱人的温柔光芒,她心下一喜,放入礼盒,手捧出门。
观察了一下周围没人,放心的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一阵寒风吹过,树影婆娑。一个身影从树上一闪而过……
腊月十八,天大晴。
寿宴虽在晚上,但是两府早几日便张灯结彩,红绸映白雪,一片喜气洋洋。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福永院,老太君梳妆好才倚在暖阁内的紫檀罗汉榻上,抬眼便见楚睿钦携着李雪珺进门。
老太君心下一喜,连忙开口:“你几个孩子,今日倒来得如此早。”
“孙儿给祖母请安。”楚睿钦撩袍下拜,动作利落如青松折腰,不见往日身虚时的滞涩。
老太君眯起眼:“钦儿,凑近些让祖母瞧瞧”枯瘦的手指突然捏住楚睿钦腕脉,半晌惊道:“这脉像似有好转!”
李雪珺垂眸站在一旁,低头浅笑。
“是雪珺的功劳。”楚睿钦侧身让出半步,玄色绣银暗纹的袍袖拂过她手腕:“孙儿今冬已经不甚惧冷,能外出会客了。”
“瑶儿也给祖母磕头!”粉团子似的小人儿突然从李雪珺身后钻出来,像模像样地行全礼,双丫髻上的红珊瑚珠坠子晃得叮当响。
老太君一把搂住这个最瘦弱的小孙女,惊喜道:“哎哟!我的瑶儿气色居然好了这许多?”
清明如光的眼眸看向李雪珺:“这也是珺儿的功劳吧。”
“是老太君福泽深厚。”李雪珺福了福身,余光瞥见楚睿钦唇角微扬。
老太君拍案大笑,震得案上寿桃都跳了跳:“好好好!老身早说过,你是个好孩子,现如更是咱们定东王府的活菩萨呀!”湿润的手拽过李雪珺腕子,硬将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套进去:“孩子你拿着!你年经青青,平日也太素净了些!”
李雪珺腕间一沉,碧莹莹的镯子衬得肌肤胜雪。
“祖母偏心。”楚睿钦突然出声,玄铁护腕与翡翠镯子碰出清响:“孙儿日夜喝苦药扎银针,倒不如她哄孩子得宠?”
满屋子听者噗嗤笑出声。
李雪珺耳尖微热,这男人竟学会撒娇了?却见老太君瞪眼道:“你媳妇如此辛劳,你还好意思争功?”
忽地手一扬,指向窗外:“雪珺啊,老身把雀朱街那间药铺赏你了!日后你方便照顾他们兄妹几个。”
一语惊得刚进屋的楚孟氏恨不得掐断手中的帕子,那铺子可是楚老太君多年私产。
今日说送就送了。果真偏心的很。
李雪珺正要推辞,老太君已不由分说将地契塞进她手中:“那铺子地段好,后院还带三间厢房,里面掌柜伙计都是现成的。咱们楚家虽然不行医,但是有个自己的药铺,也是总归方便些的。”
楚亚霖此时也跨进了屋内,才将狐裘风帽一把扯下,语气冷幽:“祖母如此看重堂嫂,真是堂嫂的福气,只是……”他意有所指地瞥向楚睿钦:“女子抛头露面,怕是有损王府颜面。”
“霖弟多虑了。”楚睿钦想起于薇柔在他眼前说述的,心里闪过一丝不悦:“咱们楚家世代武将门第,没那么多酸腐讲究”。
他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当年祖母随祖父征战沙场,照样在军营里救死扶伤。我母亲也跟着我父亲南征北战,也不曾做闺阁女儿。楚家的女人,从来不是笼中雀。怎么,霖弟读了几年书,便觉得楚家女子于立世间处事是损了楚家颜面?”
老太君闻言,手中茶盏重重一放,眼底精光乍现:“钦儿说得不错!老身最看不惯那些个假清高的做派!”
她斜睨着楚亚霖,微嗔道:“霖儿,你若有闲心管这些,不如多读几本兵书,来日春闱考的是冶国之能,平日不要只会那些酸文腐诗,文绉绉的!”
楚亚霖脸色一僵,行礼称是时,手指节发白。一旁的楚仲清和楚孟氏脸色也很是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