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1)

首发：~第六十六章

风起云涌，遮蔽了初升的朝阳。浓重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随时会倾泻而下。

赵谨立于窗前，目光穿透阴沉的天色。晨风裹挟着血腥气息涌入，他不由得蹙眉，思绪却飘向了那个小女孩。战事伊始，她便带着家人逃往玉龙谷，这份先见之明，不禁让他对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产生了几分兴趣。

“有趣。”他轻声低语，指节轻叩窗棂。

院落中，士兵们已经开始打扫战场。箭矢收集、装备清点，忙碌的身影来来往往。偶尔有人抬着担架经过，上面盖着的白布映着血迹，触目惊心。

唯独莫家人所在的小屋格外安静。木门紧闭，仿佛与外界隔绝成了另一个世界。

苏嫣蹲在床边，细心地为莫远山和两个舅舅检查。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他们的额头，眉头越皱越紧。

“没有发烧。”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可是为什么都不醒？

目光转向另一边的钱山蓉，小女孩同样昏睡不醒。苍白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睫毛不时轻颤，似乎在做着噩梦。

苏嫣心中一阵烦闷，她对医术一窍不通，只能干着急。记忆中浮现去年在允州城外的场景，孙铭夫人重病，自己却束手无策。如今，历史仿佛在重演。

“必须学医。”她暗暗下定决心，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屋内光线昏暗，油灯摇曳，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莫母坐在角落里，欲言又止地看着女儿。

“阿嫣，这小姑娘”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担忧。

钱家满门，就剩这一个血脉。这个事实像一把利剑，悬在每个人心头。

苏嫣沉默不语，她能感受到钱山蓉心中的恨意。那是一颗随时可能发芽的种子，若不及时处理，终将长成参天大树，吞噬一切。

“嫣儿，”莫梨花压低声音，凑近女儿耳边，“要不把她交给赵将军？那个赵将军好歹是朝廷命官。”

话音未落，原本昏睡的钱山蓉突然睁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她猛地坐起，双手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发白。

“阿嫣姐，你要赶我走吗？”她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惊恐。

苏嫣平静地看着她：“你恨我们。”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没没有。”钱山蓉慌乱否认，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后缩。

“你恨的不该是我们，而是那些异鬼和官兵。但他们太强大，你不敢恨，所以把恨意转移到我们身上。”苏嫣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刀。

钱山蓉瑟缩着，泪水夺眶而出：“不是的，阿嫣姐，我不是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受伤的小兽。

苏嫣看着这个瘦弱的身影，心中一软。山中日子艰难，钱山蓉已经饿得不成人形。若把她留在这里，恐怕活不过几天。

“好，你留下。”苏嫣轻声说，“但要安静些，别吵到病人。”

钱山蓉连连点头，泪眼中露出欣喜。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苏嫣转身离开，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这个决定或许会带来麻烦，但此刻，她无法对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视而不见。

屋内重归寂静，只有病人微弱的呼吸声。

莫梨花望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乱世之中，凭这一腔孤勇又能挽回几分颓势？她想起当初在允州城外的情形，那时的苏嫣也是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树叶沙沙作响。阴云密布的天空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苏祈端着一碗药汤进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杂物。她看了眼钱山蓉，忽然开口：“昨晚你屠戮了多少敌军？”

这句话像是一记惊雷，炸得钱山蓉浑身一颤。她猛地从床上跳起，像受惊的兔子般冲出房门。

莫梨花急忙追了出去：“山蓉！”

“秀儿，你说什么了？”莫母责备地看着小女儿。

苏祈一脸茫然：“我只是问她杀了几个敌人”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门外的风更大了，卷起一片落叶，在天地间飞舞。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苏嫣站在廊下，看着钱山蓉的背影消失在风雨中。她知道，这个小女孩的心结，远比想象中更深。

院子里的士兵们加快了动作，开始收拾地上的物品。有人抬头看天，低声咒骂着天气。

赵谨依旧站在窗前，目光若有所思。这场风雨，或许会冲刷掉地上的血迹，但那些深埋在心底的伤痕，却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抹去的。

“将军，”一个士兵匆匆进来报告，“发现可疑踪迹。”

赵谨微微颔首，转身离开窗边。风雨欲来，这场动乱，远未结束。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太阳，林中顿时暗了下来。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残留的灰烬随风飘散。

苏嫣快步走向骡圈，仔细查看着四头大骡子的状况。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骡子的鬃毛，感受着它们微微颤抖的身躯。这些忠实的伙伴虽然受了惊吓，但总算无恙，只是食欲不佳，草料只吃了一小半。

“别怕，别怕”她轻声安抚着，手掌在骡子的脊背上来回摩挲。骡子发出低沉的呜咽，用湿润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

苏嫣环顾四周，心中盘算着损失。窝棚里的床单、秋季被褥和衣裳都被大火吞噬，所幸冬季的棉衣、被褥和各类物资都堆在空地最左侧，用油布遮盖得严实。她蹲下身，掀开一角油布查看，确认物资完好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鸡鸭虽受惊不小，但精神尚可。两只母鸡甚至还下了蛋，可惜被其他鸡抢食，只剩几片蛋壳散落在地。苏嫣叹了口气，用脚尖轻轻拨弄着地上的蛋壳。

“咯咯咯”一只花母鸡从她脚边跑过，羽毛蓬松，看起来并无大碍。

正忙着清点物资，苏嫣余光瞥见一个背刀士兵正朝这边走来。那士兵东张西望，脚步略显犹豫，似在寻人。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