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六十二章 老国公
书房内,檀香缭绕。毅国公端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自己断了根肋骨,还被人当众抢了马,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我是来替父亲向老国公赔罪的。”沈毅开门见山,语气平静。
“不应该先向我父亲赔罪吗?”毅国公世子站在一旁冷声道,目光锐利如刀。
沈毅挺直脊背,毫不退让:“向你父亲赔什么罪?”
“你!”世子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不知赔罪,来此作甚?”
“我说过了,是来给老国公赔罪的。”沈毅一字一顿,“既然见不到老国公,那我告辞了。”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管事拦住。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管事冷笑,“当我们毅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书房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沈毅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不让我走,莫非是想留我住几日?”
总管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毅国公,企图从主子的表情中寻找答案。府中从未有人敢提出这般无理的要求,更何况还是一个外人。
毅国公微眯着眼,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沈大少爷想在我毅国公公府住几日?”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倒也不是不可以。”
“毅国公公府让我感觉格外亲切。”沈毅不卑不亢地转过身,直视毅国公的眼睛。他的语气从容不迫,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若毅国公不嫌弃,我便叨扰一晚。”
桃儿悄悄凑到沈玉耳边,压低声音道:“姑娘您是不知道,大少爷平日里看上什么,最后准能弄到手。往常那些人还没开始就认输了呢!”
沈玉听得额头冒出几条黑线,下意识地斜睨了桃儿一眼。这丫头却浑然不觉,反而越发兴奋地说:“姑娘您想啊,您已经拿下了定国公府,大少爷若是能夺了毅国公公府,那可比侯爷的爵位还高呢!”
沈玉暗自摇头,这丫头怕是魔怔了。她注意到秦景远也听到了这番话,正无奈地摇着头。而毅国公公府的下人们个个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愤怒与不屑。
“小小西陵侯府,也敢打我毅国公公府的主意?”有人低声咒骂,“真是不知死活!”
沈毅却似乎毫不在意,他挑了挑眉,淡然开口:“现在可否带我去见毅老国公?”
这句话打破了沉寂。总管犹豫片刻,只得领命在前引路。一行人穿过重重庭院,沈毅一路上东张西望,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庭院深处的假山峰回路转,池塘里锦鲤游弋,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树红花之间。
“这假山的布局倒是别致。”沈毅驻足观赏,“想必是出自名家之手。”
总管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这是先代毅国公请来的江南名匠,足足花了三年时间才打造完成。”
“难怪。”沈毅点头,“光是这曲径通幽的意境,就不是寻常工匠能做到的。”
沈玉跟在后面,看着大哥的背影,心中愈发不安。她快步上前,低声问道:“大哥当真要住在这里?”
“既然说出口,自然要做到。”沈毅头也不回,语气依旧平静。
“大少爷,您就不怕他们使坏?”桃儿忍不住问道,声音里满是担忧。
沈毅轻笑一声:“他们不敢太过分的。”说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就是娘亲知道我今晚不回去,怕是要担心了。”
总管听到这话,心中一噎。这少年看似狂妄,竟还惦记着母亲。
穿过最后一重院落,终于到了毅老国公的居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药香。
毅老国公躺在床榻上,昏暗的烛光映照着他憔悴的面容。窗外细雨绵绵,檐角铃铛随风轻响,更添几分凄清。
沈毅站在床前,心中忐忑难安。身后的小厮正为老国公添着炭火,炉中木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衬托着屋内沉闷的气氛。他能感受到,老国公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欢喜,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家母让我来向老国公请罪”沈毅斟酌着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屋内依旧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不绝于耳。沈毅抬眼望去,老国公仍是那般平静地望着前方,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回想起在玉华山哄妹妹的往事,沈毅心中一动。每次惹妹妹生气,他都会不厌其烦地哄,直到妹妹破涕为笑。可眼前这位是德高望重的老国公,哪能用哄小孩子的法子?
犹豫片刻,沈毅索性破罐子破摔,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的动作轻柔,生怕惊扰到老人家。
“你!放肆!”毅国公府总管霍然变色,手中的拂尘都险些掉在地上,“何人准你坐在老国公床边”
话音未落,总管的眼睛猛地瞪大。只见躺在床上的毅老国公,右手缓缓抬起,虽然很快又无力地垂下,但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一旁的沈玉看得鼻子发酸,作为大夫,她比谁都清楚老国公此刻的虚弱。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药箱,指节发白。
“皇上驾到!”
突如其来的通报声打断了屋内凝重的气氛。守在门外的小厮慌忙推开门,寒风夹着细雨卷了进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沈毅下意识地握住了老国公的手,那只枯瘦的手冰冷得让人心惊。他很快又松开,退到一旁。没人注意到,在这一瞬间,毅老国公眼角滑落一滴浑浊的泪水,很快没入鬓角的白发中。
皇帝一进门,满屋子的人纷纷跪下请安。烛光下,皇帝的龙袍上隐约可见雨水浸湿的痕迹,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都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目光在沈氏兄妹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微皱,“你们怎会在此?”
沈毅直视皇帝的眼睛:“回禀陛下,家母让我来替父亲赔罪。”
“真的只是赔罪?”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
面对皇帝的质疑,沈毅心中一阵苦笑。果然,谁都不信他是来道歉的。他看了眼床榻上的老国公,又瞥见门外匆匆而来的毅国公的身影,心一横,索性破釜沉舟。
“臣要弹劾毅国公不孝。”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就连门外的雨声似乎都为之一滞。
“老国公病重在床,最需要的是静养。毅国公不思照料,反倒拿父亲的身体要挟朝廷,这不是不孝是什么?”沈毅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
话音刚落,毅国公推门而入,正好听到这番话。他脸色铁青,嘴唇颤抖,衣袖上还沾着雨水。门外的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更显得他此刻的狼狈。
皇帝冷冷瞥了毅国公一眼:“沈毅说得不错,你实在太过分了。”
一旁小厮慌忙跪下认罪,磕头如捣蒜:“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多嘴告的状”
“那散布老国公吐血的消息,也是你做的?”皇帝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小厮脸色惨白,连连叩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拖出去杖毙。”皇帝冷漠地挥了挥手。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架起瘫软的小厮往外拖。小厮哭喊着求饶,声音凄厉,渐渐消失在雨声中。
皇帝走到病榻前,握住老国公的手:“朕一定会严惩西陵侯,给您出这口气。”
谁知老国公连眨三下眼睛,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