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迷失丛林(1/1)

首发：~第九十一章迷失丛林

浑身湿漉漉的汉密尔顿在一处乱礁海滩上了岸，这里是片海崖的背阴处，位于之前他们说好会合的大海岩以东。实际上，拉拉兰和胖地鼠上岸的位置比汉密尔顿更靠近大海岩，至少不用像他这样要爬过一段崖壁再穿过密林才能抵达——这片密林正是令拉拉兰和胖地鼠从外围海滩经过的那片密林。

“时间总是在人希望它快的时候慢，希望它慢的时候快。”汉密尔顿抱怨着夕阳，但这并不能阻止夜晚的来临。趁着太阳还没有彻底掉到海里去天空依旧明亮的时候，他必须尽快爬上海崖，然后开始他的穿越密林之旅——天知道这片林子里会有什么东西。捕食动物？丛林狮？蟒蛇？不，汉密尔顿可不怕这些，他是龙——不拿这些填肚子就已经很仁慈了。

“哈哈，强者喜欢丛林，”汉密尔顿麻利的攀上了海崖，一头扎进了密林，呼吸着久违的大地气息。他一生中的大半时间是生活在树林里的。作为一条东方式的龙，他原本应该生活在天上或水里多些——但这是他在遥远东方的远亲的习性。在这里，他更愿意与蜥蜴和树林为伍，并且一个礼拜吃两到三只大型兽类填饱肚子，然后天天躲在舒适的大树洞里听着鸟儿的歌声睡觉——当然，这是在他还没被沙度从“歌菲树”里赶出来以前的生活。

很快汉密尔顿就意识到了这片丛林和幽影森林的不同。这里的树木并不高，而且多数是藤蔓植物，要知道在海边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林子里的不少地方依然能见到被青苔和各类植物覆盖的古宅遗迹，上面的台阶已经许久没有人走过，早已经满是土壤、长满了各样的野草。光线逐渐暗淡，汉密尔顿倚仗其身为龙族而与生俱来的夜视能力观察着林子里的一切。他注意到一些地方的藤蔓似乎不太一样——它们红得像血，像蛛网一般缠抱着某样东西，仿佛担心这样东西逃跑一般。直觉告诉汉密尔顿，这些植物挺邪乎，应该近而远之。林子里面静得怕人，有时会有几声突兀的怪叫吓人一跳。晚上是人们睡觉的时间，但对于动物们、尤其是掠食动物们来说则不然，汉密尔顿能看到一些隐蔽处有些灯笼一样的绿眼睛正盯着他，但这些绿眼睛们却不敢轻举妄动——动物的潜意识能告诉它有些东西能吃而有些东西则不好惹，比如汉密尔顿。

汉密尔顿还没有饿到在这里捕猎然后大口啃吃生肉，自从他遇上如月等人、又见到拉拉兰以后，他一心认定自己应该当个文明人……或者文明龙，不应该过茹毛饮血的生活。实际上在他入住“歌菲树”以前，他曾经在文明社会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具体的年份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他做着宝石鉴定的工作，并且写诗——虽然未经发表最终导致他兴味索然而搁笔，但他始终认定自己是个吟游诗人，传唱着古代英雄们的事迹，当然都是他编的。他还是个占卜家，懂得看烧裂骨头的纹理判定凶吉，而且还蒙的挺准——这为他带来了丰厚的收益和不错的名声。

但后来人们发现他对拜访他的小姑娘总是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因此对他议论纷纷。终于某天一些让他觉得受伤的言论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并且那天一个小姑娘对他说“哼，我再也不要你的布娃娃了”，这让他伤心不已于是回到树林开始新的修行。

话归正题。汉密尔顿原本想轻快的穿过密林，但这片密林原本是一处遗址的所在地，因此大街小巷和路旁残存的一些坍塌建筑和断墙拦阻着他的脚步。他只能绕道——林子里本来就树丛杂草到处横生，再加上这座已经支离破碎的城市的残垣断壁上的盘生植物，又是夜晚，原本是直线的路径被搅乱，汉密尔顿在不知不觉当中走了岔路。“我记得刚才我走过这个地方，”他挠着头自言自语，“奇怪，我似乎在走回头路……嗯？这种感觉……”

汉密尔顿的感觉相当灵敏。正如长期在丛林环境中生存的动物，对于捕食和被捕食总有一种莫名的预知感。在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树枝乱响，接着传来了一阵奇异而恐怖的叫声——这声音像鸭子叫，却又凶悍的多。鸟儿被惊起，扑棱棱扇动着翅膀在空中乱窜，而周围那些原本盯着汉密尔顿看的绿色眼睛则胆怯的四散奔逃——显然，某个处于食物链顶端的某个掠食动物已经从背后逐渐靠近，准备把汉密尔顿当成一顿可口的龙羹夜宵。

“呵，从来都是我吃别人……”汉密尔顿豁然转身。他的血性似乎在被丛林法则激起，他张开了双手，锐利的龙爪突破指尖。“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美味不美味——我现在正饿着，晚餐还没吃、开胃酒也还没喝呢！”

不过跃出浓密树丛、出现在汉密尔顿面前的这只掠食动物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放大版的、能用两只后脚站起来的蜥蜴。它的口气腥臭，显然口中饱含剧毒、它身上的鳞片层层叠叠，就像是古代出征武士的铠甲。此刻它正吐着分叉的火红舌头，并且伏低身子摆出一幅进攻的势态来——它刻意隐藏着刀一般的爪子，好增加进攻的突然性。从它的喉咙里传出像鸭子一般嘎嘎的嘶叫声——喉音带喘，就像是人们鼓着破了洞的风箱，显然，这是它准备发动进攻的讯号。汉密尔顿也摆出了迎战的架势，他准备把这胆敢触犯自己还学鸭子叫的笨家伙大卸八块，然后留下后腿当明天的早餐。

双方一动不动的对峙着，顿时好一阵安静。这只发出鸭子一般叫声的大蜥蜴弓着背蹬着脚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弹簧。毫无征兆的，这条大家伙箭一样的扑了上来，汉密尔顿反应很快，双手一边一个的钳住了它抓过来的前肢。几乎同时，汉密尔顿的左脚就飞了出去，踢向这只蜥蜴柔软的腹部——那儿的角质柔软，可没有坚硬的鳞片保护。这一脚给了这只蜥蜴以沉重一击，但却并不致命。这个处于食物链顶端、平日里总在林中耀武扬威占尽上风的家伙对今晚遭到的抵抗表示愤怒，由于两只前爪被扣住，它只能张开嘴向汉密尔顿的脖子咬去。这张嘴狰狞而带着恶臭，透过那些钢钉一般的尖牙和不停甩动的分叉舌头，可以看到漏斗一样的喉咙口。

它的犬牙突兀，上面还粘连着厚厚的牙垢和粘糊糊的污浊口水——和蛇类的剧毒不同，这种大型蜥蜴依靠其口腔中经年累月不剔的腐肉产生的细菌杀死猎物。在远东它那爱吃腐肉的近亲“科莫多龙”也是如此。长期在丛林里打滚的汉密尔顿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非常利落的就把这大家伙翻了个个儿，颇有些四两拨千斤小个子摔巨人的味道；接着汉密尔顿的身躯突然在一团流光中急速变化，幻化成了一条比这只蜥蜴要大得多的一条龙，并且在仰起头爆发出震天龙吟后猛然咬断了这只蜥蜴的脖子。至死这个可怜的家伙都没弄明白自己今晚是招惹了哪路瘟神。

“不和你玩了，”汉密尔顿重新变回人形，拍了拍手上的土灰说道，“得赶紧去找拉拉兰。白天看她的样子似乎会水，这会儿应该上岸了……糟糕，这里的食肉动物不少又是晚上，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那一声龙吟是如此之响，以至于密林子外面正在逃命的拉拉兰和胖地鼠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种声音——是大个子汉密尔顿，我保证。”胖地鼠顿时来了精神，在这种地方听到同伴的声音的确是令人欢欣鼓舞。“聪明的地鼠建议，我们应该退回去往那个方向去找他，有个保镖才好走后面的路……”

“可是，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处在危险之中呢？”拉拉兰心思很细，“那个方向是密林子，也是刚才奇怪叫声的地方……我知道他很会打架，但如果势均力敌，我们过去只能给他添乱；如果他被打败，那我们过去就是被坏动物吃掉。如果半路再遇到丛林狮就糟糕了。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前面的大海岩上有火光，应该是如月他们。”

胖地鼠始终踮着脚看那个方向。“我们不该扔下他。”胖地鼠说，“既然可以肯定他在那个地方，那他就有可能需要帮助。或许他会受伤，或许别的什么，总之我们既然知道他在那个方向，就应该去看看。”

“好吧，”拉拉兰微笑着，“你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拉拉兰和胖地鼠举着火把折返，往密林子里刚才汉密尔顿发出龙吟的地方走去——虽然心理上有所准备，但他们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在林子里他们看到了一些以前建筑的遗迹和古怪的植物，原本就挺阴森的树林和残垣断墙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摇曳诡谲，一些树木和建筑的造型总是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从而联想起一些闹鬼故事。没有心的拉拉兰并不懂得什么是害怕，但胖地鼠可就不同了，它从刚才起就抖抖索索得几乎要尿裤子，不过即便如此它还是毫不后悔进林子找汉密尔顿。“或许我胆怯，或许我能做的有限，甚至我可能会拖后腿，”它说，“但我们不能抛弃朋友，因为他或许需要帮助。”

如果汉密尔顿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大受感动。这时他正坐在被杀死的大蜥蜴身上发愁——前些日子虽然艰苦，但是吃的和喝的都还算不错，算是重新回到了文明社会，因此对吃生肉尤其是吃蜥蜴肉这种有些反胃的丛林餐点表示排斥。他一心想弄些干柴点堆篝火至少把这玩艺儿烤熟了吃，糟糕的是他所在的附近潮湿晦暗，不少地方还积着水，全然没有干柴可寻。想想自己还不饿，明天天亮以后或许能弄到兔子，沙滩和密林交界又多的是枯枝，因此撂下这具蜥蜴尸体继续朝大海岩走去，要和如月汇合——他和胖地鼠、拉拉兰双方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在距离最近的时候不过隔着一座坍塌的建筑遗址，接着就彼此错过。浓密而繁杂的古道在藤蔓、怪树和夜色的支解下变得更加诡谲迷离。

最终，他们都走迷了路，各自沿着错误的方向走向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