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1/1)

首发：~第二百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

借他的权势搬到将军府，又让他主动提出合血蛊钉死贵妃与赵容，最后在他以为胜券在握之际拆了他唯一的后路，好一个一箭三雕！

从始至终，她就没想过帮他登上皇位，早在不知不觉间，他就从执棋者成为了她手中一颗呼来唤去的棋子。

江岁华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赵玄，诚如他所料，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刚才她本来打算设计让霍重九的血落到蛊虫上再揭露真相，谁知阴差阳错间倒让赵承渊先一步发现了真相，如此也好，省得她再费手脚。

至于赵玄…自己千盼万盼从梧州府盼上来的帮手最后成了自己的亲兄弟，成了皇位的继承人，想利用杀父之仇蒙骗她不顾一切地对付赵容，最后却被她反咬一口，个中滋味想必不好受…

不过，赵玄越是难受，越是愤恨，江岁华便越是高兴，越是欣慰。

“孩子…你…”赵承渊看着少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陛下但说无妨。”霍重九拱手。

王内官见赵承渊欲言又止，挥挥手示意殿中的诸多侍卫先带着太子和叛贼下去，赵承渊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当年，朕不过是先帝膝下的四皇子，母妃无宠，自己也不得父皇宠爱。朕每晚都在做梦，梦见自己和母妃一样被人毒害至死，直到后来，朕终于有了自己的王府，彼时皇兄们已经为了太子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在混乱不堪的局面中，朕被肃定大将军看中，将爱女许配，便是太子的生母，可当时手掌兵权的肃定大将军在外征战，为了自保，朕与柳家长女柳霁有了首尾…”

赵承渊说到这里，灰白的面色上尽是愧疚。“也是那时，柳霁腹中怀了朕的孩子。可京中齐王与雍王虎视眈眈，朕与柳霁的事不能为外人道，于是，朕与柳尚书将柳霁送回了靖州府老家，让其在长生寺休养，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接回京城。后来，朕顺利登基，为了维护朕与柳家的体面，朕不得已将身边的侍女封为兰贵人，将柳霁与朕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二皇子送到了兰贵人名下。”

江岁华在旁静静听着，心中不住冷笑，赵承渊说得倒是好听，处处都是不得已，可这份所谓的不得已不过是他为满足自己野心与欲望的借口而已，一句轻飘飘的为了自保，搭进去是一个少女的一生。若非是赵承渊的自私自利，便不会有贵妃的怨恨和寂寞，更不会有私通的丑事，她和父亲也不会因此被牵连，说到底，赵承渊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只可惜…麓儿身子孱弱，即便细心呵护也没能留住。是朕不好，朕对不起贵妃，对不起兰贵人，也对不起皇后和太子，更对不起你。”赵承渊想起年少时种种，那些鲜艳生活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他想起来兰贵人被他选中之前温柔腼腆的面容，也想起来太子看见他抱着赵容时艳羡却又克制的神情，想起来先皇后一袭戎装在明武场和肃定大将军带着太子策马的场景，一切的一切在没有他出现之前都是如此和谐，可在他靠近之后，那些美好快速消散褪色，变得苍白、晦暗，仿佛附着着无尽的灰烬和血腥。

“陛下何出此言？”霍重九垂眸，神色依旧淡漠。

王内官见父子之间还没挑明，不由有些急切。“这合血蛊食用过陛下的鲜血，若非血亲之血，是断断不会再吸食的！小霍大人，您与陛下实是血亲父子呀！”

霍重九半跪行礼。“微臣不敢。”

赵承渊喉头一哽。“重九，朕明白朕当年种种举措是非君子所为，朕与你分离多年，从未疼惜照拂过你一日，你不认朕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大庆的江山终究需要有人接手，太子偏执冒进难当大任，三皇子心思单纯容易被人摆布与不是人选，唯有你，既是科举出身有真才实学，又背靠霍家这样的清贵世家，如今又是救驾有功，你来接手，无人会有异议。”

赵承渊明白自己这辈子做的错事太多，上天能够留下霍重九在他身边已经是格外开恩，如今他身负重伤已是时日无多，江山若无人托付，只怕整个大庆都要因他而陷入混沌之中，他不想看见这样的局面，所以，霍重九是最佳人选。

霍重九闻言，并没有过分惊讶，他默了一会，将左臂的袖子顺着刺破的口子撕开，露出左臂上狰狞的伤疤。“陛下所言，微臣明白。不敢欺瞒陛下，微臣幼年时问父母，左臂上的伤痕缘何而来，父母俱答乃仙鹤所衔，后来，微臣无意中听见父母谈话，才知微臣亲生父母另有其人，从那之后，微臣便立志要科举入仕以职务之便调查亲生父母的踪迹。”

赵承渊顺势看去，只见少年左臂上的伤疤狰狞可怖，显然已是积年的疤痕。仙鹤即便啄人，也不该留下如此严重的伤势，按当年替柳霁接生的嬷嬷说辞来看，霍重九应当是在长生寺中出生，柳霁既然调换了两个孩子，就没有想过让带有他血脉的孩子活下来，霍重九左臂上的这道疤痕应该就是那时被山中野兽所伤。

想到这里，赵承渊心中愧疚更甚。

“如今真相大白，微臣心中感慰，但十数年无论是咸城霍家还是京城霍太师府，都待微臣极好，微臣不能抛却父母的养育之恩，请陛下恕罪。”

赵承渊听见霍重九口中对霍家的眷恋与怀念，心中触动，这孩子都已经十九岁了，身为亲生父亲的他的的确确没有尽到半分做父亲的责任，又哪里敢期望这孩子肯多亲近自己呢？想起在除夕宫宴上见他时，他莫名将射月弓赐给了少年，如今想来，或许这就是血脉的感应。

“朕明白你的疑虑，养恩大于生恩，朕也不愿让你为难，朕会命人将你父母从靖州府接回来，朕亲自同你的父母还有叔祖父商议此事，你看可好？”

“陛下肯如此周全，微臣感激不尽。”霍重九仍旧自称微臣，他顿了顿，看向一侧安静的少女。 “江大人和江姑娘父女受尽苦楚，请陛下还他父女一个公道！”

“这个自然。”赵承渊颔首，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让霍重九认祖归宗继承大业，其余都是小节，再者，若非江岁华，只怕他要被两个儿子和枕边人算计得糊里糊涂死去，也算是有胆量有气魄敢爱敢恨的奇女子。

“既如此，朕会写一封罪己诏，再命刑部一一审查萧胤明夫妻的罪行，再昭告天下，还你父女清白。”

闻言江岁华眼眶微红。“多谢陛下成全。”

从梧州府到京城，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从平头百姓成为官宦之女，又从官宦之女成为阶下囚，刺杀、逃命、下毒、算计，她看着父亲为了她的前程从平川涉入险境，又看着父亲为了她的平安和自由宁愿舍弃性命。

这一路，她失去了太多。

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关下，将那些被人恶意掩埋的真相告知天下，给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人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