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二章 金蝉脱壳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白道宁惯例骑马在最前面,远远看到一只七骑两车的小“商队”靠拢,他光看最前面骑马者脸上的表情就觉得不对劲——
没有惊慌和烦躁,只有谨慎和隐约的兴奋。
白道宁向后以手势示意车队停下,按刀纵马向前几步靠近:“朋友!我们是护镖的,不好互相冲撞,你们让一让吧!”
这里是外省,南方就连一省之内各府甚至各县口音都差异很大,黑话更是互不相通,只能靠白话硬喊。
对面却是速度不变,甚至隐隐有加快之势,当头人也喊:“凭什么我们让?我们也是护镖的,我们送的是给宫里的大礼,还是你们让一让吧!”
白道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目标就是在他队中正要进宫的太子,心中一凛,吹着口哨迅速退回车队,叫弓弩手先出,趁对方尚离自己有一段距离、但在射程之内,直接以暗号口哨命令分批次发射。车里装的鹿角扔到地上,需要布置更久的巨弩也开始安装。
对面显然没想到一群土匪装备居然能这么齐全,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抢了先机,当下射倒两匹,车里传出骂声,也钻出三个举弩的对射,但是火力显然不如烧春寨子,很快就被干掉两个。
很快对面剩下四个活着的就冲到白道宁车队的跟前,拼死砍伤了一个烧春寨子的兄弟,就全被乱刀砍死了,血溅得黑黢黢的鹿角红黑亮亮的反光。
还有一骑掉头就跑的,被白道宁一箭射中后心,从马上摔下来,马倒是跑了。
白道宁本来觉得这算小敌人,没什么危机,也算元木狭预言失败,“没什么大事”。但很快就有搜检尸体的手下忧心忡忡来报:“小白哥,这群人身上都没带多少银子!”
白道宁顿时大为不安,忍不住拉着缰绳原地转圈:“元道士不会今天乌鸦嘴真的说中了吧?”
太傅是个看起来没有八十也有七十的老头子,坐个马车都被颠簸晕得受不了,一直跟着车队很难受,得空就下来走走,所以立马听到白道宁们的讨论,对此表示质疑:“道公子,这些小贼没钱碍什么事呢?您只要平安送太子进京,金帛女子都任您予取予求,完全不用将这些小钱挂在心上。”
白道宁摇摇头:“不是这点钱的问题。前头是稷契府,后头是浣溪府,就这里鸟不拉屎,离有人烟的地方骑马都要走两个时辰,谁会不带钱?指望路上抢别人的吗?这世道土匪都快比行商多了,这个鬼地方,可能鬼都比人多。”
“除非为了减轻负重,连钱都不带,直接等着接应,先赶来袭击。那只能是为了刺杀,要绑架不会只来这么点人的。”白道宁看着眼前的老太傅神色也渐变凝重。
白道宁又指指指向远处被他射中的那个差点跑掉的敌人,“我恐怕他不是逃命,是想送信。不过,他们没有一个逃得出去的,这就已经是一封信了。”
“接下来必有大敌。妈的!老元好不容易算准一次卦,就没好事!”白道宁背好长弓,转身吆喝手下收拾东西准备重新上路,但是需要做好战斗准备,弓箭手轮班上弦,脚踏弩也不拆了,直接放到车上方便重新搬下来用。再派出目力极好的两位兄弟远远去看看,有没有人埋伏在左近。
但是,白道宁又忍不住想到,元木狭算出来,这是他改变一生的契机——
——难道我身为穿越者男主的外挂,在迟到十八年之后真的要上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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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白道宁把水囊递给查探敌情回来的兄弟葛子平。
葛子平猛灌了一大口水,边呛着边说:“够呛,小白哥,我看有四十多号人,有二十多匹马,车辙深得很,不知道装着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全是冲着我们来的,没动静。”
旁边的元木狭摇摇头:“够喝一壶的。”
白道宁神色凝重,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准备吧。”
他转过头,走了两步,没忍住,还是停下来质问了正在旁听的老太傅:“你们太子,咋就有这么多人想杀他?他不是一直在烧春县好好儿地放羊吗?”
老太傅神色尴尬,不断地捋着长须:“皇亲贵戚难免受小人迫害……这应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流落民间时结下的冤仇,而是对皇嗣的蓄意谋害之举,这是小人欲亡我大陶啊!”
白道宁心想,以你们太子的这个德性,说不定留着他,你们大陶能亡得更快些。
但是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当下要务还是解决敌人。白道宁招呼所有人聚起来,做了一番简单动员,先阐述了一下敌人很多,这里也不是明月府,我们人生地不熟,很可能吃亏,“但是我们装备精良,人员优秀,远非寻常土匪可比,我认为还是有机会赢的。大家按照我们以前训练时的要求来做!烧春寨子此后成败,全在此一举了,把太子送到京城,我们就不用找父老乡亲们打草谷了,全烧春县明年三月都不会缺粮食了!大家家里面的彩礼和嫁妆钱也能出得起了!为了烧春县!”
烧春寨子的兄弟们激动地跟着喊:“为了烧春县!”
正当白道宁要继续讲作战安排时,老太傅连忙插进话:“这也是为了大陶!咱们护送太子进京,是为了国本考量,是为大陶延续国祚啊!”
白道宁沉默了一下,勉强应和了一下:“说得对。为了大陶!”
兄弟们也停顿了一下,然后七零八落地跟着喊:“为了大陶!”
一直拉着脸不说话的太子爷冷哼了一声。
白道宁尴尬地迅速把话题转进到作战安排,并提议兵分两路,自己带一队手下吸引敌人注意力,由靠谱手下容小寒带着太子们先跑。
这个计划的核心,就在于白道宁这一支要找个人冒充太子,用“假太子”吸引火力,而“真太子”混在喽啰之中跟着逃出去。
如果敌人的目标确实是太子,那他们显然会专注于这个留下来殿后的太子本人,真太子借机金蝉脱壳,跟着容小寒逃之夭夭。
对此,老太傅提出核心问题:“这不合理啊,道公子,敌人怎么会相信太子愿意以身涉险,亲自殿后呢?”
白道宁真是忍不住了:“你们太子爷不愿意,又不是没有人愿意!一个男人,面临危机,先把老人和女人送出去,自己留下来,这不是应该的吗!”
他顿了顿,补充:“不过,你们这一支是要装成叛逃的保镖人员,所以你们要看形势不济,觉得会输,你们正好本来就在后面,没什么损失,就趁乱带着贵重物件先跑了。这样是不是合理很多了?所以你们先躲在后面,等我们在前面的打了一会,再跑。不过这样,你,还有这个,李……贵妃,你们两个一个老,一个是女的,明显不是寨子里的人,最好别跟着一起跑,而是跟我们一块留下来,这样装得更像只是有几个寨子里的叛徒跑了,他们更不会去抓。看你们愿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们是金主。”
老太傅露出决绝的神色,右手紧紧抓住左手手腕,语气严厉:“太子有难,我苏家世禄大陶,岂能逃避?老朽苟活八十有七,敢辞为国牺牲?”
白道宁看向缩在太子身边的女人。
她往太子身边凑了一下,小声说:“我能不能装成男的……”
太子猛地把她向前一推:“滚过去!”
白道宁耸耸肩,没再看开始哭的“李贵妃”,从手下找出一个身量、年龄与太子相符的郗阳煦,喊他们互换了衣服。
他详细地问了一下这人家里的情况,承诺要为他照顾家小,以后郗家的事,就是白道宁的事。
这人紧张得手攥成拳不松开,胳膊上暴起青筋,咬牙点头:“小白哥说话算话!我相信小白哥!”
白道宁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下来白道宁又做了些安排,就重新准备上路,如果那支队伍不是冲着杀人来的,最好;如果他们确实是为刺杀太子而来,那就依计而行。
他就直接带着郗阳煦、老太傅和李氏坐在前面的车上。郗阳煦又紧张,又忍不住盯着李氏看,弄得白道宁也忍不住盯着她看,看她梨花带雨,果然楚楚可怜,被看得不舒服又不敢出言驳斥,只能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用手帕擦眼泪。
场面真是非常尴尬。
最后还是老太傅打破了尴尬,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之语:“道公子,其实您更适合做太子。”
白道宁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不是,我是烧春寨子的少当家,外省的土匪也可能认识我,我没法装太子……”
老太傅说:“我是说,真的太子。”
三人全都大吃一惊,白道宁下意识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确认太子爷的车驾在老远之外,才小声回应:“大人,我觉得这听起来不像是能说的话。”
老太傅叹息:“大陶如今还有什么话不能说?谁还能来治你我的罪不成?大陶名义上据有四十三省,现在连太祖皇帝龙兴之地夕露省,土匪都敢劫杀太子了。苏家五世三公,我堂堂太傅,在大陶领土,居然要找一伙土匪来护送太子进京,还有什么事不能做?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白道宁只敢应是。
老太傅说:“于义勇之气、道德之行、宜礼之容,你都胜过白有德数倍。我当初听村中人说他淳朴、孝顺、有耐性,就以为他能够担此大任,谁知他一朝真成了太子,就得意忘形起来了!真是荒诞!难怪古人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一个人活了十八年的性格,居然让一个太子的名分全变了!”
他指向李氏:“我还当他与李氏真有情意,誓要娶她为妻,结果一上了路,就要作此兽行,还要贬妻为妾了!一上路就说她是李贵妃了!别人都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白有德却做出如此行为,实乃不仁不义!”
白道宁小声提问:“为什么叫贵妃?贵妃不是皇帝的小老婆吗?太子的小老婆不是叫侧妃、良娣什么的……”
老太傅痛心疾首,一拍大腿:“你看,连你个土匪都知道!我还当他以前牧羊,所以不通文字,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他只是不学无术!我看他连什么贵妃贤妃、三宫六院,都是从戏文里面学来的!”
白道宁没敢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要不然也不知道,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就继续尴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