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四百三十二章 雷霆新政定鼎策!
姚广孝的声音虽不高昂,却如金石交击,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
此言甫出,大殿内的几人神色皆微微一震,气氛霎时凝重了几分。
“此话何意?”朱允熥眉峰微挑,语气中带着探究,目光直视姚广孝。
姚广孝微微颔首,沉声道:“陛下想必早已将新政推行的步骤思虑周全,胸有成竹。”
他顿了顿,续道,“依贫僧之见,陛下何须再迟疑?不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天下昭告新政举措,果断施行。”
老僧此言一出,宛如惊雷炸响,殿内几人不由得皆同时屏息。
杨士奇眉头紧锁,忙上前一步,语气中透着几分急切:“新政尚未在朝堂上议定,便如此仓促推行,是否过于急躁了些?若不经周全商议,恐生变故。”
姚广孝却不为所动,目光冷峻,带着一丝不屑反驳道:“新政牵涉甚广,利害交织。如今那些反对之人看似沉默,可一旦摆上朝堂,他们定会抓住每一丝缝隙,百般挑剔,鸡蛋里找骨头。”
“届时无论如何商议,都难有定论,反倒拖延时机。”
他微微侧身,面向朱允熥,声音愈发坚定:“陛下若真欲推行新政,便当有壮士断腕之决心,抛开那些杂音,直击要害。”
杨士奇听罢,沉吟片刻,忍不住反问道:“难道我们不该尽力争取更多支持,依循民意,顺势而为,方能事半功倍?”
姚广孝闻言,唇角微微一扬,露出一抹冷笑,缓缓道:“贫僧只知天命所归,不问凡俗之声。”
这一声“贫僧”,语气中满是傲然与决绝,将他那睥睨尘世的胸襟展露无遗。
与杨士奇凡事求稳、谨小慎微的性情截然不同,姚广孝心中唯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从不畏惧天下动荡,只求一往无前。
朱允熥听罢二人之言,目光转而投向杨荣与夏原吉,沉声道:“你二人有何看法?”
杨荣拱手恭敬道:“陛下所定之策,向来深谋远虑,无懈可击。”
“此事陛下自当独断乾坤,臣不敢妄加置喙。”
“只是新军已成,臣以为,若推行新政,切勿再轻易更动军制。”
“只要军心稳固,朝局便有倚仗。无论风云如何变幻,有新军在侧,陛下皆可高枕无忧。”
他的言辞虽恭谨,却隐隐透着一股从容,仿佛早已将局势看得通透。
夏原吉则沉默片刻,似在斟酌言辞。
忽然,他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叩首,声音低沉却饱含恳切:“陛下圣心独运,智虑深远,天下无双。”
“只是新政之事关乎社稷根基,臣斗胆直言,陛下若已有定计,不妨稍稍向臣等吐露一二。”
“臣等虽才疏学浅,远不及陛下之万一,然若能略尽绵薄之力,补陛下之所未及,亦是臣子之幸。”
“臣此言绝无半点窥探天机之意,唯心系大明江山社稷、黎民福祉,恳请陛下明察!”
夏原吉这一跪,额头触地,语气中既有对君王的敬畏,又流露出对家国的赤诚。
他的话语虽谦卑,却字字如珠,情真意切,直叩人心。
朱允熥亦不禁为之动容。
场中其余几人,心中未必没有相似的念头,只是无人如夏原吉这般耿直,敢于将肺腑之言和盘托出。
他这老实人的性子,既质朴又执着,仿佛一柄未经雕琢的朴刀,虽不锋芒毕露,却自有一股撼人的力量。
“尔等皆为朕之股肱重臣,新政若真要施行,朕自会与你们细细商议。”
朱允熥语气沉稳,目光扫过殿内诸人,道:“老和尚所言不无道理,新政声势已酝酿许久,那些人如今揪着科举舞弊案不放,无非是想借机扰乱新政与新学的根基。”
“既然他们存心阻挠,何不快刀斩乱麻,直截了当推行新政,以迅猛之势压下这股暗流?”
言罢,他略一沉吟,果断下令:“传旨下去,速召詹徽与王佐入殿。今日便将新政之事彻底敲定,即刻颁布施行。”
门外侍立的小太监闻言,低头应诺,随即脚步匆匆,领命而去。
推行新政乃国之大事,朱允熥心如明镜,深知詹徽与王佐未必全然支持此举。
然而,即便他们心存异议,也必须召来当面议定,哪怕是强压着他们点头,也要让他们名正言顺地参与决策。
如此一来,若新政激起风浪,这二人既已列席共商,无论内心如何挣扎,情愿与否,皆可顺势推至前台,由他们来挡住那汹涌而来的反对之声。
这样的安排,既是帝王手腕,也是治国谋略。
小太监离去后,朱允熥并未停顿,也未等詹徽与王佐抵达,便转而面向殿内四人,坦然道出自己筹谋已久的新政构想。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新政之所以势在必行,皆因旧制积弊深重,早已不合时宜。”
“譬如朝廷赋税,其中丁银与徭役最为关键。”
“此二者,皆依人丁征收,不问贫富贵贱,只要无官身在身,便一视同仁。”
“表面看似公平,实则大谬不然。”
“对富户而言,这点税赋不过九牛一毛,轻如鸿羽,几乎可忽略不计。”
“而对贫苦百姓来说,却如一座巍巍巨山,沉重压顶,叫人喘不过气来。”
朱允熥的语气渐转激昂,带着一丝隐隐的愤慨:“试想,富者田连阡陌,家财万贯,却因丁口稀少而赋役甚轻。”
“贫者地无立锥,朝不保夕,反而因人丁众多而徭役繁重。”
“此等不公,天理难容!”
他深吸一口气,眸子微转,沉声道:“朕欲推行的新政,第一要务,便是废除丁银与徭役,改行摊丁入亩之法,从此不再征收人头税。”
“依新制,田多者多纳税,田少者少纳税,无田者则全免赋税。”
“如此,方能减轻那些本就薄田寡产之家所受的苛重负担,使民生得以喘息,国本得以稳固。”
“施行此法之后,地方官府大可进一步放宽对人口迁徙的约束,甚至积极鼓励那些无田之人前往城中,投身工厂、商肆等地谋求生计。”
朱允熥的声音沉稳而清晰。
“不必如从前那般,为了确保丁银与徭役的征收,将百姓死死困于故土,不许外出一步。”
“即便朝廷三令五申,严禁此等行径,地方官吏却因私利驱动,屡禁不止,视法度如无物。”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峻:“推行摊丁入亩后,徭役不再强征人丁,而是折算为银钱征收。”
“如此一来,田多丁少的富户,只需缴纳银两即可,无须再为家中无人服役而忧心忡忡。”
“而那些无田可耕、仅靠出卖劳力维生的贫苦人家,也不必长年受困乡野,背负沉重负担。”
“他们大可进城,投身工厂务工,凭一己之力养家糊口,闯出一番新的前程。”
“从前朝廷征发徭役,缘由有二。”
“其一,各类工程所需人力浩大,如修筑道路、整治河堤、加固城墙、兴建宫殿,无一不需要大量的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