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 247 章 老友聚餐生风波
大家说去接杜小姐来。主人甄嘉廉问了才晓得,家里的车都派出去。甄家大姐大手一挥:“怕什么,派我的车去。”
韩夫人倒有点犹疑,关于慕先生和他的女徒弟,她听了很多不一样的说话。其中就包括云希宜夫人的说辞。
慕先生这风头甚劲的小弟子,她还听了更多不堪的说话,说她青春貌美,又负才气,多少人爱她爱得不行,天天放学校外等着许多追求者,她每天轮换一个约会,一个月都不会重样儿,还有追求者乱放鞭炮,造成交通事故还害死了人。还说杜小姐在韩家住着,韩家两兄弟都欣赏她,据说容亭的未婚妻张小姐还吃醋呢!
韩夫人有这先入为主的印象,态度转换就比常人慢些。但他的弟弟弟妇虽爱艺术,也并非傻乎乎不能识人,况且郑余周老先生,智慧人品她还信得过。他们总不见得会欺骗她,只是为个半生不熟悉的小姑娘。
等去请杜小姐的人回来,却告诉大家杜小姐已离开应天,就是昨天夜里的火车,人家小姑娘赶着回去上学。
如此,一段可以传为佳话的事情,在此将要遗憾地收场。但甄府的管家去韩家请人,也并非空手而归。
韩次长太太托人奉上一画给韩夫人,正是珍卿早前画的本欲送给吴二姐的《莲花》。只因原要给娟娟姐的《玫瑰》,送给了喜爱玫瑰的甄太太,珍卿便把《莲花》补送娟娟姐,没想到最后《莲花》也没留住。
韩夫人一见那幅《莲花》,脑中猛然现出一句诗,叫做“浓妆淡抹总相宜”,那画中的粉莲、荷盖、青蛙、浮萍,给人强烈的清新明艳之感,看着画仿佛瞬间身临其境,好像闻见荷香、听见蛙鸣,嗅到炎炎夏日的荷塘香气。
韩夫人看得十分稀奇,问着周围的人:“慕先生的画很雄壮浓烈,我觉得太有冲击,这杜小姐的画,分明有国画中工笔写意的风气,倒正对我的胃口。这画妙极了。”
其弟甄嘉廉先生笑着说:“二姐,慕江南先生对季谖先生的批判,呃,其实我也拜读过了。慕先生说季谖先生的画,不外是歪头绿脸的人,看着其实不像人,倒像是一个个妖魔,弟弟觉得说得恰当,您今天看了杜小姐的佳作,也该晓得她与她师父,并非是浪得虚名吧?!”
韩夫人看着画真喜爱,说:“何时得便,我要亲见一番杜小姐。不过,我不想听你说老夫子的坏话。”弟弟当场塌她老师的台,她明显不大生气。
其他人是连忙附和赞叹,说珍卿坏话的云希宜太太,脸上挂不住、心里堵得慌,可是此时的情境下,她绝不敢再随便说话,最好都想不起来才好。
原来韩夫人觉得,珍卿的慕先生是狂悖之徒,怎么也不好太抬举她,不过她真爱她的画风,又觉得抬举她有误解的小姑娘,这样也算虚怀若谷,有礼贤下士之风。
韩夫人处在第一夫人的位置上,不见得会轻易为珍卿做什么,只是以后再有关于珍卿的谗言,她便很不耐烦听他们说。这已经是明确的好态度。
前一天的中午时分,珍卿与玉琮约在中西大菜馆。她觉得正长身体的男孩子,每天训练强度也大,肯定情愿多吃点大菜。约在中西大菜馆,中餐西餐随他敞开了吃。
珍卿刚坐下不久,随意往楼下一瞅,就瞅见穿着军装的玉琮,她笑意还来不及上脸,见玉琮身后跟了一溜军官生。天呐,玉琮怎么傻乎乎把同学都带来。
他们越走越近坐着看不清,珍卿站起来朝楼下面看,玉琮站在大菜馆的台阶下,像在恼羞成怒地吼什么。看他大开大阖的手势,像要把同学们向外轰。他那帮同学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没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
珍卿无奈地收回视线,从没见过这么多不速之客,她心里也暗暗生恼。不过都是玉琮的同学,也犯不着给玉琮拱火,搞不好他以后就被孤立。她琢磨下叫来侍应生,说她还有五位客人要过来,麻烦拼出六个人的桌子。
桌子才不过刚刚拼凑好,那帮军官生已经找到包房,大部分人在军校接待室见过的。没想到卢君毓也念军校,还正巧跟玉琮混成了同学。
卢君毓一时没有说话,就是脉脉地看着她。大家看珍卿也瞅着他看,一个人自来熟的大嚷:“杜小姐,你不要看他脸最白,就觉得他最好啊。我们皮糙肉厚耐摔打,能文能武本事高,比他这最能耍嘴皮子的强太多啊。”其他人不管好不好意思,都在笑起来。
卢君毓对珍卿耸耸肩,伸出手跟她相握:“杜大小姐,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你怎么这副表情,我们不请自来,你不高兴了?还是只想跟杜玉琮共进午餐?”
珍卿跟侍者招呼一下,上前拉玉琮坐她身边,虽然对不速之客不满意,她却始终面带微笑,也尽量柔婉地开玩笑:
“晓得我会不高兴,你不还是来啦。你们这些未来的将军,一个个摩拳擦掌向这冲,自然不是找我来打架,显然是要跟这的饭菜厮杀一场。我很荣幸认识大家,还要尽其所能地招待,只求你们吃了我的嘴软,不求给玉琮挡子弹,好歹待玉琮好些!”
说得大家都呼啦啦大笑,在军校招待室见过的人,觉得这杜小姐落落大方不怯场,说话儿也还算中听,有人赞叹玉琮好福气,同族的小妹真会疼人。
那个自来熟的特愿意说话:
“杜小姐,杜小姐,不拿你当外人才告诉你,军官学校的厨师从前是养猪的,好家伙,把我们都当成猪喂,他做什么都是泔水桶的味儿。有一回午饭的点儿,杂役去抬饭菜汤水,那厨师坐地上拍大腿直嚎,说好好做了两桶蛋花汤,叫哪个贼娃子偷走了。
“我们寻思他做的猪食,除了猪还能吃下去,谁会冒险偷他呢?到第二天才破案,新来的杂役不晓事,看着厨房摆的两桶蛋花汤,上面冒白翻翻的气泡,就像一个个鼻涕泡儿,杂役以为是两桶泔水呢,全让收泔水的拉走喂猪……”
这人说得大家哈哈乐,有另一个接嘴说道:“所以大师傅做的饭菜,分不清是人食还是猪食,还有那么多猪吃得挺香。我们想抗议却集不够签名!可恶可怜呐!”
这个说话的人,明显家庭条件好一些,他说这话是抱怨大家不能团结。
一个瘦白脸的男孩子,似笑似怒地推他:“你他娘说谁是猪呢?军校一千多学生,就你们少数分子嫌饭难吃,额们老家那滴一闹饥荒连人都吃,猪食算个什么嘛,饿你三五天屎都吃,还猪食人食——”
自来熟那个捂瘦白脸的嘴,挺有架势地教训他:“有个把门的行不行,在人斯文小姐面前,屎尿都从嘴里出来,你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崽子,还要表演个吃屎怎的?”
珍卿一言难尽地看他们,皱眉噘嘴怒瞪玉琮,意思他怎么带这些人来。玉琮又气又恨,霍然站起跟珍卿说:
“他们今天吃的我请,叫他们另到一边,我们单独在这儿,离这帮牲口远点儿。”
其他人还是有分寸的,说分开吃大家都自在。冷眼旁观的卢君毓,虽知珍卿、玉琮是本家,心里还像倒了醋坛子,嘴上就不愿意饶人:“杜小姐,以你们家的条件,一顿饭不会把你吃破产吧?”
珍卿正觉得很烦恼,那个瘦白脸的男生,笑嘻嘻拿出一张报纸,展示给大家看,上有谢董事长拿奖的照片,群像照中还有谢董事长搂着珍卿的。若非是认得珍卿,侧面像未必能认出他。
那瘦白脸笑呵呵地问:“看了报纸才晓得,杜小姐家可是义商之家,边做生意边做慈善,杜小姐,我老家西北又闹饥荒,可否请大慈善家惠恩于彼,本人是感激不尽啦。”
玉琮猛把菜单砸向这人,沉下脸恼怒地指他:“岑伟峰,少他妈喝干风放空屁,不会说话就把屁股嘴闭上。谁家钱是大风刮来的,那是起早贪黑挣的血汗钱,那么多卖假药、卖黑心食品、卖掺沙米面的,你咋不跟他们厉害去,到这儿冲起劫富济贫的好汉。你他娘的是什么东西,欺软怕硬的封建军阀?还是打土豪分田地的社会党?”
那个瘦白脸的岑伟峰,被骂得讪讪然无措,其他人拦得拦劝得劝,说社会党的帽子不好随便戴。
那岑伟峰虽说话太放肆,也是个能见好就收的人,一边给玉琮和珍卿道歉,一边扇自己嘴巴子,说自己狗嘴吐不出象牙。他解释家里穷读书少,荒年老跟家人逃荒要饭,要饭习惯了说话就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