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05章 肺腑之言
却不想安怡欣在听完翟澜的猜测后,微微地摇了摇头,轻声地否定了这个猜想,她说:“这一整篇都是那个人大代表自己写的,算得上是她的……肺腑之言吧。”
“肺腑之言”这四个字被安怡欣说得有些太沉重了,沉重到翟澜望着蹲在前方地上的翠儿有些说不出话,便只能接着低头看了下去。
微博的后半段倒没什么好说了,主要就是说了说自己的悲惨遭遇,然后指责了下村寨里恐怖的氛围,还谴责了下既得利益的获得者们,解释了下自己是怎么被剥的腺体,还有是怎么逃出来的,等等之类的问题。
说的一切都稀松平常,甚至和之前为刘老发声的那几个太太有着一样的情绪,感谢着刘老大帮助,也感谢着有勇气逃出来的自己,唯有最后出现了极大的反转。
甚至是极大的偏差,在微博的末尾,这位代表突然恢复了写最开头那段的灵气,写得字字诛心,词词见血。
【我逃出来后,曾无数次想去和警察说村寨里的事,但是每一次到警察局的门口我都退缩了。
我不敢。
我不敢拿我现在美好的生活去赌,我好怕被报复,被殴打,我害怕我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所以每次只敢在深夜里做梦,梦见我大声地说出了我的家乡,那个恐怖的地方的恐怖事情,我拯救了大家。
然后每次醒来,只有更深的疲惫和难过,这种感觉几乎要淹没了我。
于是我更卖力地帮助着身边的所有人,我想证明我的存在是有价值的,我可以让别人活得更好,所以我可以不用去报警,可以不被报复。
却不曾想到,在这样的心态之下,前几年我反倒因为自己的表现成了代表。
人/大代表,多么光荣的称呼,多么荣誉的职称。
而年轻的孩子们送来这个职称的同时,我听到他们说,说我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地为村民服务实在是太难得了。
他们用的是称赞的语气,说的是值得夸奖的事情,但那一刻我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是没敢踏进那个警察局半步,任由着家乡的小孩子们,依旧生存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之中……
竟然真的这么多年了。
我成为代表的第二天早上,我就告诉自己我要去首/都,我要把一切都说出来,我要在会议上提及这个事情,要真的对得起代表的这个称呼。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如大家所见,我依旧没说。
我怕被人知道我是一个omega,我又怕被人知道我不是一个omega。
我什么都怕,便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家乡那边早就变好了呢?
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之前的老朋友们跑出来了,那肯定家长是变好了吧,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去掀开大家的伤疤,让所有人都过得不好呢?
可这么想着的我,却从来都不曾回去看一眼,完全不敢自己去核对一下,家里的那块一亩三分地是不是真的变好了。
前段日子刘老被抓了,我坐在屋子里对着那条新闻发了很久的呆。
我第一反应是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笑,第二反应是问我自己“你看,这就是你一直以为的变好吗?”,第□□倒是恐怖,莫大的恐惧。
我孤零零的被困在了屋子里,恐惧得几乎不能动弹,害怕的几乎发抖,直到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书桌上刚刚正在看的书。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姑娘了,我伸手就能够到书,我能用很文雅的词汇和句子了,在碰到书的那一瞬间,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不是被恐怖包围的小时候,而是因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所以无所畏惧的去找刘老,蛮不讲理地冲到外面世界的小时候,那一刻我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
现在我说出来了。
同时,真的很抱歉,我现在才说出来。】
翟澜看完后,沉默了。
良久的沉默,环绕在翠儿,图长安,安怡欣和翟澜之间。
最后翟澜晃了恍神,对着地上半蹲着的翠儿开玩笑般地说道:“她对你说抱歉哎。”
翠儿笑不出来,却张口,用那被剥腺体时毁掉的嗓音回答道:“她没有错。”
“不用道歉。”
之后氛围又安静了,那种压抑且悲伤的氛围又一次出现,最终竟是图长安先张嘴打破的平衡。
他转头问安怡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安怡欣眨巴眨巴眼睛不回答,翟澜却明白为什么。
因为图长安觉得安怡欣太兵行险着了,她今天敢去找人/大代表发言,之后就敢把天捅破了,而且她这么高调地行事,这么小的圈子里,谁不能不知道这是她安怡欣的手笔啊?
没看到今天安怡欣都被爆料自己差点被强/奸成功了,薛伟的电话都没立刻打过来吗?
大家都是人精,大伙心里都门清。
“这事看起来是顺利解决了,但是万一你安怡欣以后出了什么事,这都是以后把你拉下万丈深渊的武器,能让你万劫不复的!”
图长安说着说着,语气不由自主的严肃且凶了起来。
说到翠儿和翟澜都乖乖地低下了头,安怡欣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低着头,也要反驳。
“不是我去找的她们,是她们主动来寻的我。”安怡欣固执地反驳着。
图长安完全不理会她的狡辩,直言道:“你就说,你是干了什么让她们肯发声吧。”
安怡欣撇开了脸,望着地上,这才接着说了话:“我给了一份保障。”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盯着图长安道眼睛说道:“我那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弱势群体遇到了糟糕的事情却不敢发声?我想了许久,终于想通了,因为害怕,且没有保障。”
“你在职场被性/骚扰了,但是你需要这份工作,所以你不敢反抗,你在学校论文被顶替了却不敢发声,因为你想毕业……因为反抗了你会失去太多,甚至说所有的一切,哪怕是那个时候你所认为的‘一切’,所以人们不敢反抗,不敢发声,只能闭嘴。”
“因为权利被既得利益者所掌控。”
安怡欣笑了起来:“所以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我们沟通了很久之后,我得到了一份保证书,同时我把这份保证书也说给了那两个代表听。”
“我说:如果你们任何人因为发声而被辞退,或者受委屈了,我这边永远有一份是你们目前薪资一倍以上的合同,为你们保留着。”
安怡欣这话出来,图长安不说话了,反倒是刚看完微博内容的翟澜有些激动,她似乎是被人猛地从一个感动的小故事里拽了出来,只能看见满目的金钱交易,看得她头晕眼花。
安怡欣却不曾放松语气,她接着固执地说道:“这才是对的,不是澜一直告诉我不要成为圣人吗?我们不应该让发声者,反抗者流落街头,不应该让她们有可能为了大家的利益而悲惨半生。”
翟澜张了张口,叹了口气,胸口有些闷,却也承认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你是对的。”
却不料安怡欣会突然摇了摇头,声音没有一丝放缓地接着说道:
“可那位人大代表拒绝了我,她对我说道‘谢谢,不用了,我说该说了。’”
这一刻安怡欣的声音突然放柔了:“所以那些话,当真是她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