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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580章第章 雒水誓
而夏侯玄也开始自疑是否自身判断有误。
因为他倏然想起,李简不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不曾踏上仕途的落魄士人而已!
这种人行事往往是只凭借胸腹间的一股热血,丝毫不顾及后果的。
就如彼昔日行刺郑璞一般,心中只是为了报答尹奉的一言之恩,丝毫不顾及行刺之后他将会被处死、宗族妻儿皆遭到牵连。
如今没有周全的计划,没有寻找同谋,或许也是他目睹魏国失土无数的喟然,被迫远离乡梓颠沛流离的积愤,因而导致彼行事不念后果罢。
带着无可奈何,夏侯玄寻了个宽慰自身的理由,且打算就此将此事上禀罢了。
但不料,他才刚刚气馁,事情便迎来了柳暗花明。
却说,李简入魏之后一直靠着给权贵或豪右之家佣书为生计,本着安贫乐道之心,可谓是身无长物。随身携带的一个小行囊里,也只有一件换洗的陈旧衣裳与笔墨之物。而他在被严刑拷打后,身上的衣裳亦随之褴褛,如此装入槛车送去雒阳自是不雅的。
是故,夏侯玄便让人将他另一套衣裳弄来换上。
那人依命行事,但不久便归来禀报夏侯玄,曰:“府君恐是白费功夫了,那贼子另一衣裳新旧补丁层层叠叠,却同样褴褛不蔽体,比市井乞儿所穿的更破,在下真不知他为何还留着此衣。”
或许是此衣乃乡梓妻儿缝制故而不舍丢弃罢。
正在研磨作书雒阳的夏侯玄心中如此作想,亦不以为念,复遣人前去市井为李简购置一身衣裳蔽体。
但少时后,他神色勐然一愕。
旋即,霍然起身,连膝盖撞翻桉几撒了砚墨都恍若无觉,抚掌而笑,“意!我知此贼狡诈之处矣!”
且当即令人将李简那件破损衣裳奉来。
是的,他想到了一个离奇之处。
一件已然破损得不能再穿的旧衣裳,不丢掉也就算了,但为何还要费功夫打补丁呢?
此不正是欲盖弥彰嘛!
待将那破旧衣裳寻来,将所有补丁都细细拆开一看,果然如他所料。
旧补丁没有什么离奇之处,但新补丁皆附着一层帛书。
或是说,就是将帛书当作补丁绣在了衣服上。
每份帛书皆不大,堪堪能录一两句话语在上,也没有署名。
夏侯玄将所有帛书一一铺展在桉细细打量,对比了一下字迹,应皆是出自一人之手,但绝不是李简。
书曰:
“此事我等虽有背君父之垢,然为社稷安危,百死亦不悔矣!”
“六国论之后,天子意起宗室以用,世家权柄将式微,君事不宜迟。”
“君但当赴国之急,新君之事勿忧也!举国之兵在握,三朝重臣之信,逆蜀谯周天命之说,魏宗室元勋权柄不复,必可令齐秦二王无缘继大统。”
“今不与君共行,委实后事无人可绸缪也!若事发而君死难,我纵百死亦促事成,滔滔雒水可作誓!”
内容零零散散的,但夏侯玄可大致了然了。
作帛书之人必然是司马昭!
盖因如今唯有与李简交情莫逆的司马昭,才有资格能说出“举国之兵在握,三朝重臣之信”这样的话语。
而他与李简的约定,则是李简以厌胜之术将天子曹叡诅咒死后,便倚仗其父司马懿几乎掌控了举国之兵的权势,以“魏帝这支后嗣大多夭折”、要破逆蜀儒者谯周的天命之说为由,弃曹叡的养子曹芳与曹询而改立魏武曹操其他后人为君。
且看帛书内容,司马懿并没有参与其中。
但这点夏侯玄自动忽略了。
的确,司马懿如今的地位,已是魏国除了天子曹叡之外最有权势之人,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没有什么理由促使他心动参与这种谋逆之事了。
不过,若是此事的前提,乃是天子曹叡驾崩了呢?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嘛。
在君王新旧交替之际,他出于对权势的巩固之心,面对魏国外忧未平而内患生的局势,再加上其子司马昭在侧劝说,还会无动于衷吗?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是“勉为其难”的顺势而为罢!
罪名什么的别人承担了,可凌驾君王之上的权柄之路亦水到渠成了,在前朝无数个“进则安、退则身死族灭”的权力斗争例子面前,他那还不会以周公自居!
对司马家抱着愤慨的夏侯玄,当即就将事情梳理得有条不紊。
在给坐镇雒阳的燕王曹宇作书时,亦秉持着“点到为止”的春秋笔法,字字没有让指摘司马懿之事,但笔笔皆令曹宇意会得心胆俱裂。
亦一面让夏侯玄不可声张,继续以扰高陵的罪名将李简关押在邺城;另一面则是遣人以八百里告急传信给在南阳天子曹叡。
曹叡看罢后,无法继续在宛城坐镇、二话不说赶回邺城亦不足为奇了。
行于途,他心中仍有侥幸,并不相信司马昭会与李简同流合污。
盖因司马昭乃是在他的授意下与李简倾心结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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