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三十章:泥潭深陷
方若愚夸张地叹着气:“可惜,太可惜了,这帮国民党狗特务,太狠了!现在好了,公安局归共产党管了,他们再也猖狂不起来了。老万,咱们可是老熟人,有什么需要我能跑跑颠颠的,你尽管开口,我责无旁贷!”
万德福连连摆手:“别这么说,你是这里的老人,我哪敢支使你方先生。”
方若愚神色黯淡下去:“老万,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知道,小日本时期的旧警察,我得夹着尾巴做人哪,不仰仗你这根红苗正的共产党,我还能有个好嘛!”他一拱手,“老万,你可千万得照顾照顾我呀!”
万德福笑笑:“你方先生是好人,这我知道。”
“谢谢谢谢,有你这句话,我就踏实多了。”方若愚看了看瓷盆,里面有苹果、胡萝卜,个个挂着水珠,显然是刚洗过的。
“来个苹果,还有胡萝卜,又甜又脆。”万德福朝方若愚递过瓷盆。
方若愚犹豫了一下:“行,我来根胡萝卜。”
“拿根粗的。”
“好,这个粗。”方若愚接过胡萝卜,朝万德福笑笑,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万德福一摇一晃地去了。
商讨完甄别工作的开展步骤,李云光提到市物资公司向市委打了报告,想从公安局要一个保卫科长过去,他说:“物资公司太重要了,不光负责全城老百姓的吃喝拉撒,还要负责储存一些重要战略物资,这个人不好找啊。”
傅家庄说:“这么关键的地方确实扎眼,很容易被敌人盯上,咱们选派去的这个保卫科长,不光要业务能力强,更要有很高的政治觉悟。”他想了想,推荐了一个人,高大霞。
见李云光半天不表态,傅家庄说出自己的推荐理由:“在放火团的时候,高大霞就经常参与放火行动,她对各类仓库的情况都熟悉。”
李云光点点头,答应就高大霞目前的情况,找时间和傅家庄一起去向市委做个汇报,傅家庄心里一热,忙向李云光道谢,李云光说这也是对高大霞的政治生命负责,要谢也应该谢他傅家庄自己,这么上心高大霞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万德福敲门进来,送上报纸,又把瓷盆里的苹果和胡萝卜拿给两人,李云光拿了根胡萝卜,咬了一口,笑称傅家庄推荐的总务科长称职,拿他们当小白免养了,傅家庄和万德福都笑起来,万德福想起报纸里有封信是给李云光的,便抽出来,递了过去。
李云光接过信封看了看,上面没有邮局的印戳,也没有寄件人的地址,万德福说是一个孩子送来的。李云光好奇地撕开信封,抽出信来看了几眼,抬头看向傅家庄,说这是一封举报信,举报高大霞是汉奸,在牡丹江的时候,和日本特高课来往密切。
傅家庄大惊,一把夺过李云光手里的信,匆匆看起来。
万德福更是难以置信,张口大骂这是有人诬陷起来,上前便要抢傅家庄手里的信。
李云光拦下了万德福,劝他冷静点。
“我能冷静吗?”万德福怒喝道,“高大霞是真革命还是假革命,别人不知道,我万德福能不知道吗?想当年,大霞冒死放火烧码头烧飞机,立了多少大功劳呀。再说了,高大霞要是假革命,小鬼子能四处抓他?”
“老万说的有道理。”傅家庄说。
李云光沉吟道:“老万说的事情,我信。可是,这信上说她后来变节投降了。”
“这都是放屁!”万德福又要去抢傅家庄手里的信,傅家庄按住万德福,对李云光说出自己的疑惑:“前不久,是高大霞发现了石田元三藏得那两车皮武器,现在,这批武器可是我们东北人民自治军的重要装备,她要真是特务,能这么干吗?”
对傅家庄的分析,万德福连称有道理,可李云光脸上的神色却丝毫没有缓和之意:“在这件事上,高大霞立功了。可是,如果这是她的漂白之举呢?”
万德福实在听不下去了,朝着李云光大吼起来:“姓李的,你就是想把屎盆子往高大霞头上扣!”
“老万,你闭嘴!”傅家庄喝道,“这不是李副政委的意思,是信上说的。”
“你们是相信信上说的,还是相信我这个活着的见证人说的?”万德福朝傅家庄和李云光吼着,趁傅家庄愣神的瞬间,万德福一把夺走他手里的举报信,等傅家庄过来争抢时,举报信已经在万德福手里变成了碎片,“好了,现在没有诬告信了!”
李云光惊愕地瞪着万德福:“你,无组织无原则!简直是胡闹!”
万德福重重地一拍胸脯:“胡闹也比你们胡扯强!我万德福用这条命给高大霞做证明,她要是特务,我就跟她是一伙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万德福沉重的喘息声。
“你们给我听好了,你们要是信了这封诬告信,我就把状告到延安,告给毛主席那去!”万德福怒气冲冲地吼完,晃晃悠悠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李云光恼火地一拍桌子:“这个老万,太过分啦!”
“毕竟,他和高大霞并肩战斗了好几年,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友。”傅家庄蹲下,捡着撕碎了的举报信。
“这也不是目无组织,目无领导的借口。”李云光的气不是难消。
傅家庄起身,看着李云光:“李副政委,那你认为这是检举还是诬告?”
李云光沉声道:“这要等调查了之后才能知道。”
“我认为这就是诬告。”傅家庄看了看手里的纸片,“因为一封匿名信,就说高大霞是假革命,站不住脚。这些年,无论是在大连放火团还是在牡丹江潜伏期间,她都像一把尖刀,插在敌人的心脏上!”
李云光抬手制止了傅家庄的慷慨陈词:“她在牡丹江潜伏的事,我们都不清楚,不能妄下结论。”
“那她在放火团的事有人证啊,老万就在眼前。”
“谁能保证老万说的就是真的?即使大连的事他能证明,牡丹江那边的事他能证明吗?信上可说了,高大霞那时候与特高课的人交往甚秘!”
傅家庄还要说什么,李云光制止:“傅处长,你应该清楚,现在的大连,看上去我们是掌管了公安局,可国民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是暗流涌动,我们的工作,不定在什么地方就能遇到险滩。高大霞的事,我们也不是搁置起来不管,一切要等调查清楚以后再说嘛。”
“那得到什么时候?这种无限期的调查,对当事人绝对是一种度日如年的煎熬。”傅家庄越说越激动。
李云光叹了口气:“傅家庄同志,我看你应该好好研究研究党史了。”
“我们现在说的是高大霞,这和党史没有关系。”
“有关系!”李云光厉声说道,“从我党成立那天起,叛徒就层出不穷。向忠发怎么样?那可是中共六届一中全会当选的总书记,党的一把手,革命口号喊得震天响,被捕后就迅速变节!还有张国焘、陈公博、周佛海,他们的资历不可谓不老吧?都是一大的代表,可最后呢?当汉奸的当汉奸,当叛徒的当叛徒!”
傅家庄感到一阵寒意,一封来路不明的举报信,竟然使李云光如此动怒、上纲上线,他有些接受不了:“把高大霞和那些人相比,你这是对自己同志的污辱,是不负责任!”傅家庄低声吼道。
“恰恰相反,我这是对党负责。”李云光大力挥下了手臂,“傅家庄同志,你冷静地想想,我们建党二十多年,尽管出了无数汉奸叛徒,但是我们的党为什么还能够强大起来壮大起来?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纯洁队伍!”
傅家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傅处长,以往我们都是在地下潜伏,现在,我们浮上了水面,国民党却潜了下去,敌在暗我在明,新形势下如何斗争,我们都还缺乏经验,所以,我们对国民党反动派不能有丝毫的大意。”李云光正色道,“军统的特务经过专门培训,其中不少人还拜美国人为师。今天我们要是大意了,明天我们就得吃大亏!高大霞要是真革命,她就能够经得起各种考验,百炼成钢!”
“黑格隆冬天上出呀出星星,黑板上写字掉呀掉渣渣……”走廊上,高大霞拎着包,脖子上围着麻苏苏送给大令刺杀时掉了的围巾,哼唱着自己改了词的《夫妻识字》走来,迎面看见气呼呼走来的万德福,她紧走几步迎上去,万德福抬头看见她,却转身走开,高大霞追过去,从背后给了他一巴掌:“你个死老万,看见我躲什么。还拉拉个脸,嫌官小啊?”
万德福阴沉着脸,不话说。
高大霞警觉起来:“老万,你脸色可不大好,是哪不舒服还是谁让你闹心了?”
万德福的眼里渐渐泛起眼光,哽咽着说:“不是我闹心,是有人闹你!”
高大霞一笑:“谁闹我?挽霞子呗?那正常,你看你这点出息,还能叫他给气着了。”
“不是,”万德福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李副政委接到一封匿名信,有人诬告你是假革命!”
高大霞愣了愣,突然笑起来,万德福急的推了高大霞一把:“你彪啊,还笑得出来,我说得是真事!”
高大霞脸上还是挂着笑:“我要是假革命,那方若愚就是真革命了,简直是笑话!”
“大霞,你别不当真,这可不是小事!”万德福急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