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33章 吞舟是漏展示诚意
李茂贞被皇帝胜券在握的态度给激怒了，猛地站起来，回身指着远处严阵以待的大军，高声问道：“敢问陛下，倘若臣这2000马军，5000步军，戮力攻城，区区千余禁军能挡得住吗？”
李晔慢悠悠地反问：“李卿，你先回朕：你是准备学黄巢造反呢？还是想弑君？”
李茂贞愣住了——造反与弑君，这种违反伦理纲常的弥天大罪，可不是谁敢轻易触碰的。
李晔拍了拍后脑勺，装作想起了什么：“此番韩建通知你应该比较急促，你呢，来得也匆忙，朕估计有个事情，韩建还没来得及通知你——昨日宣武军节度使，梁王朱温，派其义子朱友恭给朕送来一件大礼。”
没有了韩建在旁出谋划策，李茂贞脑袋嗡嗡地，根本不知道皇帝到底想干啥，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什么礼物？”
“枢密使蒋玄晖的首级！”
蒋玄晖既是朱温的心腹，又是其重要的谋士，忠心耿耿且智计百出，朱温控制朝廷之后将其委任为枢密使，李茂贞虽未曾谋面，但素知其名，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懵了。
“朱温上表请罪，说此前种种全都是蒋玄晖所为，他愿负失察之罪，请朕削其王爵。”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茂贞昂首狂呼：“陛下，朱温狡诈如狐，凶狠如狼，怎么可能俯首帖耳？必然有诈！”
李晔嘿嘿笑道：“朱温是什么人，咱们君臣在凤翔可是深有体会的，朕理会的。不过，李卿，今日咱们君臣之间必得有个结果，否则，你没办法给你的部下交代，朕也无法面对天下。”
“既然你不知如何抉择，那朕帮帮你！”
李晔头也不回高声喊道：“龙五，告诉太子：左前100步，放！”
不知道何时站到城楼内侧的龙五，转身冲着城内高喊：“太子殿下：左前100步，放！”
李茂贞正在莫名其妙，忽然看到一个拖着火星尾巴的圆球，从城墙上方飞过，落向城门左侧。
“嘭”，圆球在离地数尺处爆开，巨响惊天动地，一股硝烟冲天而起，地面上凭空出现半尺深、丈许宽的大坑，刺鼻的硫磺味随着尘土碎草四散开去。
远处待命的骑兵胯下坐骑惊恐万状，有的人立而起，有的昂首长嘶，有的奋力践踏地面，阵型大乱。后面列阵的步军同样惶恐万分，“咣当当”刀枪落了一地，个别胆小的“噗通”跌坐在地，脸上血色全无。
“此物名曰：轰天雷，乃是用投石车抛射而出。”
李晔俯瞰不知所措的李茂贞，叹道：“李卿，‘轰天雷’面前，再坚硬的铠甲、再坚固的城墙，都不堪一击，兵马虽众，又有何用？”
李茂贞抬起袍袖，轻轻抹掉头顶上的灰尘，凝望着数丈外仍旧在冒烟的深坑，咬咬牙：“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李晔哈哈大笑：“李卿，君无戏言，朕方才不是说过嘛，只要你立誓绝不背叛朝廷，按时纳贡，听调听宣，咱们君君臣臣，没有任何问题，你还是凤翔军节度使，朕的岐王。韩建嘛，朕赦其无罪，拜他为相。”
李茂贞拜伏于地，“谢主隆恩！”
李晔道声免礼平身：“李卿，你去传令，让部下离城50里扎营，你带些亲随入京，朕要与你和韩卿好好聊聊。”
言罢，李晔冲着崔耀威说道：“把韩卿放了。”
韩建如梦初醒，跪伏在地，痛哭流涕：“微臣愧对陛下，罪该万死啊！”
李晔上前亲手将其搀扶起来，安慰道：“朕即位之时，我大唐枝强干弱，已有积重难返之像，朝廷衰微，宦官弄权，你们这些藩镇，无论有没有野心，为求自保，都要耍上些手段，朕不怪你们。”
“可是，可是微臣逼杀诸王……”
韩建很清楚，别的事都好说，唯独自己在挟持昭宗于华州期间，曾擅杀宗室11位王爷，怎么都难说得过去。
李晔愕然道：“杀死宗室诸王，刘季述是主谋，与卿何干？”
李晔很清楚，大唐到了昭宗手里，藩镇与朝廷，朝廷内部各个势力之间，已经是一笔糊涂账，倘若真的睚眦必报，那没有哪个节度使不是死罪，也没有几个官员不该杀，既然如此，不妨来个屈法申恩，吞舟是漏，拉拢人心，尽量为朝廷多争取几分力量，对付真正的敌人。
韩建精明过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连连叩头谢恩。
李晔拉住韩建的手，与他一起步下城楼，在城门洞外，摆开仪仗，迎接李茂贞。
李茂贞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安排完军队之后，只带了四名亲兵入京。
李晔左手拉着李茂贞，右手拉着韩建，笑道：“朕有二位卿家鼎力相助，天下不日大定。”
李茂贞和韩建互相看了看，两张老脸上尽是尴尬之色。
回到皇宫，李晔设宴，让李茂贞和韩建在左右相陪，朱友恭坐在下首。
酒至半酣，李晔屏退左右，冲着朱友恭说道：“友恭，朕能从洛阳脱困，你可是帮了大忙的！”
朱友恭闻言吓得手一抖，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
李茂贞和韩建两人也是一愣。
李晔轻笑道：“不必担心，此间只有你我君臣四人，朱温的耳目再多，也不可能知晓的。”
李晔冲着李茂贞和韩建说道：“朕在洛阳，龙困浅滩，不得腾挪。幸而老祖托梦，授朕秘术，可是倘若没有龙五暗中相助，还是难以脱身。嘿嘿，龙五原本被氏叔琮管得死死的，不过，他是个老粗，经常找友恭问计，于是……”
朱友恭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能明察秋毫，忙正色道：“陛下当然对臣和氏叔琮言及太上老君的预言，颇有触动，是故悄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把事情做绝。唉，倘若没有蒋玄晖之事，臣未必能真的惊醒。”
李晔忙问：“蒋玄晖之死，莫非还有隐情？难道他——”
“不错，蒋玄晖并非梁王处死的，而是……”
朱友恭一五一十，将张厚挟私报复杀害蒋玄晖，朱温非但没有追究其以下犯上，谋杀大臣的罪责，反而借机拉拢人心，再把蒋玄晖的首级废物利用，假惺惺表示认可朝廷的权威。
李茂贞和韩建骇然失色，齐声道：“朱温，果然阴狠！”
李晔沉声道：“二位卿家此刻应该明白了吧，天下藩镇，强不过河东李克用，宣武朱温，可唯有朱温，才是大唐和尔等的共同对手，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敌人。”
说到这，李晔望着朱友恭，轻声问道：“你可知道，让你送首级入京，意味着什么？”
朱友恭惨笑道：“名为信使，实为人质，一旦事情败露，必然人头落地。”
李晔轻笑道：“如此识时务的俊杰，朕怎么舍得杀？友恭，这洛阳嘛，你就别回去了，留在京师，朕委你为殿前都指挥副使，辅佐太子，统率禁军，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
没等朱友恭表态，李茂贞和韩建连连摆手，齐声阻止：“禁军身系陛下安危，这殿前都指挥副使一职，事关重大，还得从长计议。”
晚唐的宦官、权臣、藩镇，为了争夺对皇帝的控制权，全都千方百计染指禁军，天子挂个殿前都指挥使，他年纪小，又不知兵，军权自然而然落入副使手中，李茂贞和韩建自然而然想要阻止。
朱友恭正色拱手：“谢陛下信重。微臣才疏学浅，本领低微，难当如此重任。陛下，禁军有十二卫，臣愿统领一卫。”
李茂贞和韩建见朱友恭主动退让，心中大喜，忙催促道：“请陛下颁旨。”
李晔点点头，未置可否，缓声道：“朕有个计较：未来的禁军十二卫，朝廷招募六卫，其余六卫，你二人各出一卫，李克用出两卫，王建出一卫，钱镠出一卫，每卫马军200，步军800。三位卿家以为如何？”
按照实力排序，李克用与朱温不相上下，排名第三的是地盘最大、人口最多的王建，第四是李茂贞，第五是钱镠，第六是韩建（此时的韩建，地盘和军队全都没了，实际上是个光杆司令）。
李晔采用开诚布公的方式，表明朝廷在尊重各方力量的前提下，分享权力，当然，弑君意图暴露无遗的朱温被完全排除在外，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韩建和李茂贞互相看了看，都没有出声。
李晔说道：“事关重大，需得从长计议。天色已晚，都回去歇息吧，明日你们想好了，再来复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