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小天子的胜利(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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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的沉默让人很压抑，很气闷，很不舒服。因为要见天子，这些人都穿得一本正经，虽说武将们也没有披甲，但这个光着膀子都淌汗的天气却要穿得严严实实，绝对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平舆未下，袁隗尚未授首，袁绍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杀入兖州，当此之时，如是不能迎头痛击，那陛下的御驾亲征，岂不是先胜后败，无功而返？朝廷的颜面何在？”

卢敏目光一闪，略作思索：“我尽力而为。”

卢敏眨了眨眼睛，无声的笑了笑。他知道刘修这句话里面有怨言，卢植对先帝的确是忠心耿耿，但是他执政的能力却远远不足。只是这些话刘修不好说，他这个当儿子的更不好说。

“那事儿待会儿再说，我们师兄弟先叙叙旧。”刘修挽着卢敏的手臂进了大帐，把他按在座位上，挤了挤眼睛：“先生把你留下来，是不是对我这个权奸恨之入骨，安排你为间？”

卢敏半推半就的直起了身子，笑道：“如今形势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你是上官，我是下属，这该有的礼节还得有。”

不奢求杀死刘修，只要打败他一次，就是一个振奋人心的胜利。

“嘿！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变成酒鬼了？”刘修故意惊讶地看着卢敏。卢敏嘿嘿一笑：“德然，且不管你是奸是忠，可是我知道，你绝对不是那种毒到没有人性的人，这个便宜不占，我岂不是傻到家了？”

卢敏刚刚到帐门口，还没报名，帐门一掀，刘修笑眯眯的走了出来，双手托住了卢敏的手臂，笑道：“师兄，我们之间，还要这么客气吗？”

这些天，他们就在等待这个机会向刘修开口，他们非常担心刘修会蛮横的拒绝。因为刘修真要找个理由拒绝，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强迫刘修答应。

城外的大营中，小天子居中而坐，脸色从容平静。刘修坐在他的身边，脸色阴沉，他虽然不说话，可是眼神中的恼怒就连瞎子都看得到。

“能行吗？”

第一个消息：小天子刚刚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刘修当初一个月攻克平舆的诺言。他并不是指责刘修，相反，他是以安抚刘修的面目出现。他说，大军攻城一个月了，虽然没有达到预定计划，但是成果还是有的。只是现在天气太热，不宜攻城，秋收又在即，是不是暂且班师？

“你说什么？”卢敏手一抖，刚倒满的葡萄酒抛出来一小半。刘修的话跳跃性太大，但是有一句话他听明白了，刘修要把这里的战事交给他。这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就算他是刘修的师兄，就算刘修不怀疑他，可是一下子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他，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卢敏微微一笑：“是啊，是为间，至于是生间还是死间，那就全看你了。”

这个计策是小天子和他的两个亲信反复商量的结果，也得到了宋太后的赞许。在此之前，小天子也接见了卢敏，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卢敏当时一口答应，愿意为陛下效忠。

攻城大战断断续续的已经进行了一个月，自从曹操离开之后，刘修独力攻城，力有不逮，而平舆城内的守军却士气大振，他们越战越勇，利用兵力的绝对优势，让刘修的多次攻城无功而退。城墙上下，到处都是被箭射出的坑洞，被檑石滚木砸出了裂口。时值盛夏，为了防止大规模的疫情蔓延，双方都默契的收回了阵亡将士的尸体。尸体可以收回去，但血迹却无法清理干净，数以亿万计的苍蝇被血腥味诱来，在城外嘤嘤乱舞，吵得人心烦意乱，却又打不死，赶不走。

小天子转过头看着他，眼珠一转，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差点脱口而出。还军令状，你已经食言了一次，是不是先把这个责任担了再说？在片刻的冲动之后，他又道：“骠骑将军，朕相信你的英勇，也看到了你的辛劳。不过，这不仅仅是骠骑将军的事，也是朕与在座文武大臣的事，同样也是数万将士的事，全放在将军一个人身上，的确有些不公平。朕知道，将军这些天殚精竭虑，实在辛苦，朕无能，不能帮将军分忧。不过我大汉人才辈出，朕推荐一个人来辅助将军，如何？”

小天子却有些兴奋莫名，一回到自己的御帐，他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周瑜和杨修也非常高兴，围着小天子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不管怎么说，这是小天子和刘修对阵以来第一个有实质性的胜利。小天子相信卢植，同样也相信卢敏，当然也知道卢植把卢敏留下来的用意，借着这次刘修吃瘪的机会把卢敏安插到刘修身边，是比让刘修难堪一次更有实际效果的胜利。

刘修忍不住放声大笑，正说着，张卫捧进一壶酒，几碟果子点心，刘修接过来，挥挥手，示意张卫出去，亲手给卢敏倒了一杯酒，又促狭地说道：“敢喝吗？”

小天子眉毛一挑：“那骠骑将军的意思是……”

所以刘修接受了，随即宣布散会，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

“我知道，你刚从陛下那儿来，那些虚伪的话，我们就不说了。”刘修扯过一张地图铺在地上，一手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愿意接受你，不是因为陛下的那点小权谋，而是因为我相信你能保全我，不会伤害我和我部下将士的利益，把我们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小天子推荐卢敏，这是一个让刘修无法拒绝的安排。

他发现，这两天刘修经常击鼓聚将，却没有出击。

袁隗每天都要登上城楼，一面鼓舞士气，一面观察刘修的大营，从刘修大营中的细枝末节来推测刘修此时此刻的心态。袁隗不是个善于用兵的人，但是他久经官场，揣测对方的心理却正是他的长项。

……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是帮刘修说话，还是帮天子说话？

刘修眯着眼睛沉默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道：“不知是哪位贤明。”

战贵胜不贵久，特别是对攻城一方来说，旷日持久的围城的确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崩溃的事情。袁隗现在既希望刘修尽快撤兵，这样他还有时间抢收粮食。他又不希望刘修走得太快，他相信袁绍现在就像一只丛林中的猛虎，正躲在一旁窥探，一旦有机会，他就会扑出来，狠狠地咬刘修一口。

汝南，平舆。

刘修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无礼地直视着小天子：“陛下，这次战事是由臣指挥的，臣一定为陛下攻克平舆，再击退袁绍，然后再请陛下风风光光的回到洛阳。”

小天子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平静，带着三分恭敬的笑容看向刘修：“骠骑将军，你看……如何？”

卢敏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伸过杯子，叫道：“再来一杯。这么好的葡萄酒，京城可是有价无市，今天难得不要钱痛饮，岂能放过？”

攻城士卒的士气已经明显不如当初，这几天刘修一直没有攻城，双方就这么沉默着，不知在等待什么。袁隗却心中大定，他已经渡过了最难熬的时期，现在到了刘修难熬的时候了，攻城受挫，他为了抢时间而留在身后的那些隐患，将慢慢的暴露出来。

大帐里谁也不说话，因为他们刚刚听到了两个让他们非常紧张的消息。

小天子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揉着眉心，苦恼地说道：“骠骑将军所言甚是，如此班师，朝廷的颜面的确荡然无存，朕真是愧对祖宗啊。”

刘修挺直了身子，大声道：“臣愿立军令状。”他顿了顿，又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陛下，臣这些天只是太累了，敢请陛下再给臣几天时间，容我缓一缓。”

“哈哈哈……”刘修乐不可支，他伸手拍拍卢敏的肩膀：“你比先生强。”

刘修威严的目光扫了一圈帐内众人的面庞，哑声道：“陛下，臣觉得班师不妥。”

第二个消息：袁绍在顿丘一带集结了无数大军，号称二十万，正在搭建浮桥准备渡河，卫将军领兖州刺史曹操发来急报，请求陛下支援。袁绍来势汹汹，仅靠他的兵力无法抵抗。

“我没怪他。相反，我很为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先生而自豪。”

“嗯，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要立刻交给你。”刘修手指在地图在迅速地移动着，很快落在了外黄、冤句之间：“袁绍快要进圈套了，我要去收获猎物，这里要交给你。”

“不是外人，就是你的师兄，卢敏卢子行。”小天子无声的笑了起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刘修。

好在刘修还没到那一步，这是比计策成功更让他们高兴的事。小天子连忙让周瑜将卢敏再次请了过来，好言嘱咐了一通。卢敏一一答应，从小天子的御营里出来，立刻赶往刘修的大营请见。

这两个消息都很诡异。第一个消息，天子虽然没说刘修无能，但是没攻克平舆就要班师，这无异于说刘修已经败了。第二个消息，曹操向天子求救，而不是向眼下主掌兵权的刘修求救，那就说明，曹操已经不肯听从刘修的命令，他和刘修真的翻脸了。

“不，只能说，我比他更了解你。”卢敏笑了两声，收起了笑容：“你别怪我父亲，他受先帝遗命，压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