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好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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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许多武人所做的却是摧国毁家。”

陈谌落寞地坐在一边，今天的酒宴上没人听他说经论文，大家拼的是酒量，比的是豪气，说的是武艺，兴致所致，唱的也是雄壮的横吹曲，跳的是激昂欢快的舞蹈。

羌渠父子赶去了美稷，宴会上只有汉人，说话少了很多忌惮，说起青盐泽之战，大家心情非常愉快，长水营的战士经过了第一次血的洗礼，又是一场痛快淋漓的大胜，士气高昂，就连袁绍都有些按捺不住激动，举着酒杯和其他人大声说笑，全然不顾自己的儒生装扮和别人格格不入。

刘表也看了过来，陈谌举杯示意，矜持的笑了笑。刘表微微一笑，连忙让身边的侍女斟满了酒，离席而起，走到陈谌身边，客气的对陈谌举杯。

陈谌知道荀家有这么个年轻人，但是从来没有和荀攸说过话，当袁绍问起的时候，他想了半天才说，不错，是有这么一个人，八俊之一的荀昙的孙子，不过没什么名气，学问也很一般。

“名将？这才打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仗，就能叫名将？”陈谌不屑一顾。

“谁？”刘修诧异地抬起头：“荀家的荀攸？”

荀攸有些不高兴，刘修和他其实差不多大，但是他的口气却是居高临下的，虽然不像袁绍那么明显，但是荀攸还是能感觉得到。他有些怏怏，伸手去解大氅的系带，准备把大氅还给刘修，径自离开。

“什么？”刘修一时没明白过来。

刘表表情一僵，有些不自然。大家都很高兴的时候，陈谌却说这样的话，实在很煞风景，他有些后悔自己挑的不是时候。接他的话吧，扫大家的兴，不接他的话吧，又有些不礼貌。

小娘皮，敢撩拨老子，今天晚上就办了你。刘修尴尬的用大氅遮住不落的帐篷，假正经地说道：“管教不严，夫人见笑了。”

谈完了正事，卢氏起身告辞，临走前，她又停住了脚步，犹豫了片刻，转过身对刘修说道：“大人，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王师兄说点事。”

“你有兴趣？”王允好奇地说道。

旁边几个士卒加起了支架，将一只刚宰好的羊架了上去，一个年轻的士卒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敲打着燧石，火镰和燧石相撞，碰出一个个火星，火星落在木材上，被风一吹就灭了，好半天也没打燃，旁边的士卒骂骂咧咧的叫了起来，年轻的士卒急得一头的汗。

“送给谁了？”风雪瞪大了眼睛：“那个天师道的女巫？”

“大人，刚才卢夫人说随她一起来的那个荀攸是颍川荀家的人。”郝昭提醒道，“夫人说他颇有些见地，不是那些假名士能比的。”

荀攸没有再问，客客气气的退了出来，站在袁绍的大帐外，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非常失望。他千里迢迢的赶到草原上来，就是想看看名满天下的袁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是袁绍的眼里显然没有他。他捏了捏怀里的信，那是何颙为他写的推荐信，可是他觉得现在没有必要拿出来了。

“我没事。”刘修双手扶着城墙，看着远处模糊不清的地平线：“我在军中呆得久了，抗冻一些。”他顿了顿，转过头问道：“到并州来了几日，有什么感受？”

“我呸！”刘修恼羞成怒的咄了她一口，发狠道：“你等着！今天晚上回来，我就让你知道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并州……山多，林多，草原多，水少，耕地少。”荀攸微微一笑：“不适合农耕，财力不足，要想凭自身的力量守住，实在不易。”

“难道你送给男人？”风雪眼波一转，掩着嘴笑道：“原来你喜欢男人啊。”

“不然，两军相争，士气为先。”王允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和陈谌碰了碰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大声说道：“这一仗看起来战果非常有限，但是对士气提升非常有用。积小胜为大胜，再小的胜利也是胜利嘛。落置犍谛敖受了这个打击，大军失去了辎重，只能灰溜溜的后撤，鲜卑人的士气自然会受到影响。更重要的是……”他用眼睛瞟了一下主席上正和卢氏、田晏说笑的刘修：“我亲眼看到了一个名将的横空出世。”

“会有这一天吗？”

风吹得更紧，荀攸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被风吹得雾蒙蒙的草原，心里冷得和冰一样。

荀攸在一旁听得真切，凑了过来，向王允施了一礼：“颍川荀攸，见过子师先生。”

“不客气。”荀攸直起身来，拍了拍衣摆，转身出了大营。沿着营垒间的通道，他背着手，慢慢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塞楼上。

“别管她！女人的心思猜不透的，猜也白猜。”刘修头也不抬，一边在案上翻着，一边问道：“大城塞的城防图呢，找到没有？”

荀攸出言反驳，两人就在城楼之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起来。郝昭笔直的站在一旁，将他们的话一字一句的全听在耳中，虽然北风呼啸，吹得身上冰凉的，可是他的心却是热烘烘的。刘修极力纠正荀攸对武人的偏见，虽然他不能像荀攸那样引经据典，可是这不代表他的话没有说服力。听了他的辩解，郝昭无形中觉得自己的腰杆子直了许多，心头那丝愧对先人的担忧烟消云散。

“呵呵呵……”卢氏瞟了一眼屋里，“大人果然好福气，着实一只好鼎呢。”

刘修说话的时候，荀攸一直在观察刘修，刘修说得不错，他的确比较抗冻，大氅给了他，他只穿着赭红色的战袍，迎着强劲的寒风，却没有一丝寒意，鬓边两缕头发被风吹得狂舞，他的脸色却依然红润，似乎一团火，散发着看不见的热量。

“是你家大人的心里火大，不是屋里的火大。”风雪抢白道，将抹布扔到郝昭的手上，提着裙角跑了。郝昭一头雾水，拿着抹布走了进来，看看屋里的火塘，又看看刘修。“大人，风雪姑娘这是怎么了？”

王允瞟了他一眼，见他是文士打扮，连忙还礼。

荀攸裹紧了大氅，出神的想了一会，忽然摇了摇头，轻声笑了起来。

“敢问先生，能否说说刘大人是如何筹划这一战的？”

“荀公达？”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荀攸回过头，见一个身披猩红大氅的年轻人站在城墙边，笑盈盈地看着他。荀攸很快认了出来，这就是长水校尉刘修。

“做名士，要做真正的名士，而不是徒有空名的名士。”刘修拍拍荀攸的肩膀：“那样的名士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是插在瓶中的鲜花，而不是扎根于大地的栋梁。”

“另外找一件旧的，新大氅送人了。”刘修一边往走，一边说道。

刘修一愣，好鼎？什么好鼎？见他站在那里直翻白眼，卢氏笑着摇摇头，向前走去。

“孟子说，夫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刘修指了指东面莽莽群山，“这句话耳熟能详，可谓是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没读过书的人也知道，但是有几个人真的登上了泰山看天下？”刘修笑眯眯的问荀攸：“你登过泰山吗？”

“我说……大人心动了。”风雪提高了声音，竖起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刘修的腰，刘修低头一看，顿时满脸通红，一边遮掩一边支支吾吾地说道：“别瞎说，我这是尿憋的。”

“正是在下。”荀攸不卑不亢的施了一礼，正准备说话，刘修看了看天色，解开自己的大氅，不由分说的披到荀攸的身上，又为他寄好缨带，然后轻轻的拍了一下，笑道：“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刚从洛阳来，还不知道北疆的风又干又冷，像刀子一样能割人。这么吹下去，你会受凉的。”

“哦，没什么，没什么。”一看到卢氏，刘修就觉得心虚，连忙高声叫道：“风雪，快点，大人要赴宴去了。”

荀攸笑笑，谦虚中带着些许傲气：“读过一些，不多。”

贴得太紧了，太紧了。刘修能感觉到丹田处的阳气又有些蠢蠢欲动，连忙向后让了让，可是速度还是慢了些，风雪咬着嘴唇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她虽然穿着冬衣，可是隐藏在多层丝衣下的弹性触感还是让刘修心神为之一荡，更添三分坚挺。

“他啊，就是因为好兵，才到并州来的。”陈谌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

刘修回到内室，正在收拾案上笔墨的风雪瞅了他一眼，撇了撇唇：“大人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