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争霸篇之东都
徐承所部却没有因此停下辱骂，而是一路追赶至偃城，此时高棣的骑兵和后军都已经进入了偃城，毕竟高棣这个主心骨吐血晕倒，这种时候军心士气都是跌到了谷底的时候，若是强行出战，除了被士气高昂的徐承大军无情剿杀，不会有别的结果。
徐承知道高棣晕了过去是个大好时机，趁机摆好阵势再次攻城，只是攻打偃城和攻打神武、飞鸟两关不一样，偃城内有着上百万的百姓，若是一场大火屠城，自己的罪过怕是大了去了，何况徐承手上也没有那么多黑水油可以烧掉整个偃城。只能中规中矩摆开阵势攻城，于是奇怪的一幕就发生了，偃城之中百姓过百万，军队过十万，被徐承区区五万人硬是围起来打的不敢冒头。
但是偃城乃是千年雄城，且粮草充足，守个一年半载都不会有粮草告罄之忧，所以徐承若是不增兵，单凭手上这五万人马想拿下偃城也是难如登天。
徐承也不着急，而是选了一处高坡靠水之地驻扎下来，但是每日照例攻城，同时伴随无尽的辱骂，无非就是高棣谋朝篡位，无胆鼠辈之类的。
而高棣自从那一口血喷出之后就像把他的精气给吐没了，别看他生的高大魁梧、龙精虎壮的，常年戎边，大大小小的战役就没少受伤，加上当了皇帝之后，虽然没再亲自出征，但是他的治下四处烽烟。常年的案牍积压早就将他早年透支的身体拖垮了，但是高棣是个要强的人，全靠那股子毅力支撑着，加上几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帮他分担了不少事情，才不至于让他早早垮下。
可如今连番受挫，又被徐承沿途追着辱骂，心中郁气难消，一口精血喷出，仍旧不行了，回到偃城转醒过来后就再也没能下得了床，几日光景下来，整个人就枯槁无神，面无血色，整个御医院都对此束手无策。而高棣的几个儿子都需要坐镇一方，也没法前来，如今外忧内患，整个偃城都笼罩在一股无形的压抑之中。
此时的林翔和陈雄算是偃城中文武班底的最高领导了，二人针对高棣的情况已经激烈争吵不知道多少次了，林翔建议据城坚守，等待龙城的高旦发兵来救，而陈雄则是坚持出城跟徐承打上一场，接着收复飞鸟，打通回到龙城的陆路。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一名内侍急急忙忙地跑来传唤道：“林相，陈将军，陛下传唤你二人前去呢。”
两人随即匆忙跟随内侍来到高棣的寝宫，只见高棣正半躺在龙床上看着手上的战报，二人连忙上前行礼。
高棣随即吩咐二人坐到早已准备好的软垫上，才缓缓开口道：“如今的局势，偃城怕是难以久守，看来咱们该退回龙城了。”
林翔和陈雄俱是吃了一惊，陈雄吃惊是因为他不相信睥睨天下的高棣居然会说这种丧气话，而林翔则是听出了高棣的死意，若非高棣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不会如此消沉的。
不等林翔开口，陈雄连忙说道：“陛下，偃城乃千年雄城，兵多粮足，纵然不出城迎战，守上个一年半载也没有问题，况且龙城定会发兵来救。若是陛下信得过臣，臣愿意领兵出城与徐承决战，依靠偃城作为后方，臣还不信奈何不了徐承！”
高棣吃力的摆摆手道：“这神武、飞鸟、猛虎皆在徐承手中，他大可从容的从封州和襄州调兵调粮前来，如今优势在他，偃城已是孤城一座，他特意留着泗水港不攻，就是围三阙一的道理，此时走还有机会，等徐承援兵一到，咱们就想走……咳咳咳……咳咳咳……也走不了了。”
高棣虽然用手帕捂着嘴，可是还是能看到嘴角残余的血迹，可见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怕是离油尽灯枯也不远了。眼尖的陈雄见状，语带哭腔道：“陛下，你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林翔也赶忙附和道：“陛下放心，现在偃城守备稳定，徐承暂时还奈何不了咱们，何况天气日益严寒，想来他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退兵，臣也已经向龙城求援，想来太子那边也应该已经准备派兵前来救援，一旦太子打通飞鸟关就没有问题。”
高棣无力的摇头苦笑道：“龙城哪里还有兵马？此番倾尽全国之兵再结合西域诸国的兵马才凑出了四十万大军东征，谁知却是这个局面，如今西域诸国若是知道朕这边出了状况，说不定会联合起来入侵西北，朕宁愿死在偃城，亦不愿西北陷入兵戈！”
林翔赶忙说道：“陛下无须太过忧思，西北边境尚有两万边军驻守，西域诸国不过一群宵小之辈，敢觊觎我大寿国土，只会被我大寿边军撕成碎片。”
高棣还是摇摇头道：“你不懂，一旦中土大乱，这些宵小，无论是草原还是西域大漠则会觊觎中土繁荣，而伺机来攻。在他们看来，朕的四十万大军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能力阻拦他们入侵中土。”
陈雄劝慰道：“陛下，咱们四十万又不是都打光了，之前打掉的也不是我们的精锐，皆是西域诸国的联兵，我们根本还在，况且偃城城高墙坚不亚于龙城，待陛下身体好转，再带领大军出城，摆开阵势，定能一战而溃徐承者竖子的兵马。”
高棣叹了口气道：“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朕当日若是没有被这竖子激地吐了那口血，想来还是有几年好活的，只是这一口血乃朕这些年来的精气神之所在，吐了也就等于把朕的命数给吐没了，朕熬不了多久了。朕可以死在偃城，可诸位将士必须撤走，回到龙城以待天时，朕还要给太子留下一些根基，这十万精锐随朕南征北战，将来太子若是能卷土重来，也就是依靠这些兵马了。”
“陛下！”
“陛下！”
林翔和陈雄都分别跪地哀呼，高棣则是摆摆手道：“尔等莫做那小儿女状，等朕死了在哭，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毫发无损地撤出偃城，同时给徐承致命一击，总不能被他算计了不还回来，岂不惹天下人耻笑？”
林翔究竟是冷静一些，直到现在不是哀哭的时候，高棣的情况已经板上钉钉，不会有什么变化了，且高棣说的不错，这偃城也确实不是他们久留之地，当务之急是趁着徐承没有醒过味来之前，将这些精锐带回龙城，充实关中空虚，保证基本盘的安全，否则徐承一旦醒过味来，掉过头去打关中，那就真的危险了。
想通此节的林翔当即拱手道：“陛下，臣有一议，请陛下决断。”
高棣点头示意林翔继续，林翔当即开口道：“如今太子、平王、临王皆有重任在身，太子须坐镇龙城主持大局，不得轻易离开，而平王陷在渝州血战，加上路途遥远，对这边同样有心却无力。而在攻打壶山的临王虽说未立寸功，可兵马消耗也相对最少，臣觉得不如抽调目前闲置的渝王前去原州分兵，领兵前来支援，一来可保偃城不失，二来兵合一处，说不定还有收复飞鸟关的可能，”
高棣眼睛一亮道：“翱天此计大为可行。”
陈雄也觉得颇为有理，当即道：“陛下，事不宜迟，现在就下旨吧！”
高棣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神忽然凌厉起来，瞥了一眼林翔，只把林翔瞪得胆战心惊才笑道：“依朕看，渝王前去原州就索性坐镇原州好了，把临王调来支援更好。”
陈雄不解问道：“陛下，这是为何？”
高棣看了林翔一眼道：“渝王稳重，更适合坐镇原州。”
显然高棣这个理由不能够说服陈雄，但陈雄也是个人精，当他发现高棣在回答他的时候眼睛确实盯着林翔，瞬间就明白过来，高棣四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高旦文武双全，有人君之风。高霸最像高棣，且是自高棣以下的军中第一人。高统则善谋，乃高棣最为倚重的重要谋士。高宁相对低调，可高宁处理政务倒是一把好手，就连高棣和高旦都常常对高宁赞不绝口。
四个儿子都如此优秀，个个都是储君的上好人选，只是高旦身为嫡长子，名分早定，早在高棣还是肃王的时候就受太宗文皇帝高震的册封成为肃王世子，高棣登基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高旦为皇太子，可见高棣对高旦的喜爱和寄予厚望，也等于变相的告诉其他儿子，将来的皇位就是传给高旦的，其他人就莫要指望了。
可即便如此，这四人私底下依旧暗斗不止，早期是高霸第一个跳出来，后面高统也被发现有躲储的心思，反而高宁一直是坚定的太子死忠党，而这林翔一直都是渝王高统的死忠党，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大家看破不说破，尤其是高霸在河北连番失利后，林翔一心想推高统前去接替，却被高棣轻飘飘的给否了，反而成全了高宁。去年高棣首次夺取猛虎关，高统提出亲自领兵攻打猛虎关也是被高棣否决。
如今林翔提议让高统领兵前来救援，未尝没有趁机让高统掌握偃城兵权之意，届时若是高棣当真死了，说不定还有有一份传位高统的圣旨出现。高棣若是身子爽利便罢了，可如今这个样子，高棣如何能不防？他自己就是藩王造反，太清楚天家之间为了皇位能干出什么超越底线的事情了。
更何况高统素来以善谋著称，高统之智，高棣是自愧不如的，再得林翔这样善谋大局的重臣相助，高棣更是不可能让高统领兵前来。只有忠于太子的高宁前来才最符合高棣的心思，哪怕自己真的驾崩，高宁在朝中本就根基不深，难以得到继位的有力支持，他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思让太子稳当继位就是大功一件，而且高棣诸子当中，也只有高旦才有胸怀容纳诸位兄弟，不会在继位后对兄弟赶尽杀绝，若是高霸或者高统其中一人继位，其他几人绝难存活。
高棣自己手足相残，但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也学自己一般手足相残。高棣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但却已经很明显，林翔不由得黯淡回道：“陛下圣明，臣这就代陛下拟旨，完后再给陛下过目。”
高棣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案几，意思就是你小子就在这里拟好圣旨。林翔见事已至此，也不再辩解和反驳，当即便走到龙案上，摊开一道空白的圣旨，沾了点朱砂，就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然后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再呈给高棣过目，高棣随即点头，示意陈雄帮他盖上玺印，便吩咐陈雄前去处理此事。
林翔当即也准备告退，却被高棣留了下来。
等陈雄走远，高棣才缓缓开口说道：“翱天，你可是对朕的决议不满？”
林翔闻言，连忙五体投地伏拜道：“陛下误会了，臣如何敢对陛下不满？”
高棣冷笑道：“你是不敢，但不代表你不会。”
林翔辩解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岂会如此！”
高棣听到林翔这句话，不由得陷入了昔日自己在边境戎边之时，身为长史的林翔年纪轻轻就随着自己风霜露宿，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当日自己决议起事之时，林翔为了自己的大业四处奔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翱天，朕就想不明白了，你如今已几乎位极人臣，未给你大相之位也只是考虑到你的年纪尚轻，早早的封无可封对你将来可不是好事，只要朕龙御归天，新君上位第一个提拔的必然是你，你只要按部就班的辅佐太子即可，为何要去同渝王勾结，就算渝王登基，你最高无非也就是官至大相，太子登基你亦是官至大相，你又何苦掺和这大位之争？”
林翔硬着头皮道：“陛下，臣不否认与渝王殿下交好，也承认在一些事情上倾向渝王，但并不代表臣支持渝王争储，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百年之后，臣已不可能支持渝王登基，臣敢以全族性命向陛下发毒誓，我林翔若是支持渝王争储夺位，全族死无葬身之地！”
林翔当着高棣的面发下如此毒誓，高棣亦不由得动容道：“你既无此心思，你所来有事为何？”
林翔苦笑道：“统正帝之败，不在兵不强马不壮、亦不在君不仁臣不贤，也无关国力不强或朝廷无能，万般起因皆因统正帝乃深宫高墙之君，不知人心，不谙世情，他根本没想到陛下会起事，更不没想到陛下为了成就大业做了多少准备，仅仅这一条就使得他兵败如山倒，被陛下一路撵至虞州，后又低估世家的力量，他忘了自己本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却意图摧毁唯一能够依赖的世家门阀，导致世家反弹，心腹皆尽被诛，自己被囚禁深宫，彻底失去了作为帝王的资格和可能。所以，臣以为，我大寿的储君应该有一块试刀石，让储君在未执掌天下之时，就能领略世情人心，练就无上毅力和手段，如此大寿的传承才可长久。臣未国家计，只能委屈渝王来做这块太子的试刀石了。”
高棣闻言当即大怒道：“混账！你好大的胆子！他们都是朕的儿子！你这是在挑拨他们对立，按你所言，往后的储君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杀尽兄弟手足，我大寿皇位以后只能在无尽血腥中传承，每一代帝王都要踩着至亲的尸骨登基，那这皇帝与禽兽何异？难不成你打算吧朕的后代都逼乘禽兽才甘心么？”
林翔当即冷汗琳琳，背后湿透，他知道高棣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一个回答不对，今夜就是自己的死期，林翔当即说道：“陛下四子，除太子外，次子平王高霸性情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选平王作为太子的磨刀石，恐怕朝堂当即会明确分为两派分庭抗礼，产生剧烈的派系之斗，无论太子还是平王谁最终胜出，对方都必死无疑，而且若是太子胜出，以太子的仁慈只会杀平王一人，若是平王胜出，太子、渝王、临王三人皆会满门被灭。而陛下四子临王高宁声名不显，且过于淡薄，不喜战队，朝中根基太浅，也不适合作为磨刀石。唯有陛下三子渝王高统，善于谋划，性子平和，与太子之争也仅限功劳政绩，选渝王作为太子的磨刀石，一来不至于引发不可调和的矛盾，二来又能给太子产生一些危机感，使其不会过于松懈，三来，无论二人谁最终胜出，皆不会取对方性命，且太子有陛下支持，渝王又如何是太子的对手？这就是臣选择支持渝王的理由。使储君居安思危，又不动摇国本，且不伤天家血脉。这便是臣的算计。陛下若是觉得臣所做作为不当，大可将臣砍了便是，臣亦无怨言，但臣亦不后悔！”
高棣依旧怒火难消道：“大位乃是朕的，朕说给谁就是给谁，哪怕是太子，也要朕点头才能在朕百年之后坐上龙椅，但是朕不给，谁都不能想，而你，自恃有几分薄才几分功劳，居然教唆皇子觊觎皇位，朕岂能容你？念在你往日对朕的情谊，你自尽吧！”
林翔浑身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高棣道：“陛下所言当真？”
高棣冷笑道：“君无戏言！明日若是见不到你的尸首，朕哪怕困死在偃城，发一道圣旨至龙城屠你满门还是不难的。”
林翔脸色苍白伏地而拜道：“臣林翔，叩谢陛下圣恩！”
高棣随即挥手示意林翔退下，然后命内侍速速召集陈雄前来，毕竟林翔身为左相，在朝中颇有人望，自己现在深陷偃城被徐承大军围困，难保下面的人不生出别的心思，何况赐死林翔会引起什么反应也不好判断，必须防范于未然才是，哪怕病入膏肓，也要讲局势控制在自己手上才能放心，所以，他需要陈雄将偃城所有官员都监控起来，在高宁前来救驾之前，都要保证这种高压势态。
徐承此时还不知道高棣逼迫林翔自尽的事情，但是偃城之中的情况他还是略知一二，毕竟徐承的情报部门已经有不少人潜伏入偃城多时，多多少少也能带出一些有利的消息，就比如高棣被自己刺激的口吐鲜血后就卧床不起至今，徐承自然不难判断高棣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加上派人前往原州求援的事情也被徐承知晓，所以，现在徐承正在思考如何应对将来可能会发生的局面。毕竟现在自己的强攻虽然有些效果，但兵力还是不够，像偃城这样的坚城非二十万大军不可下，哪怕偃城现在军心士气低落到极点，也不是五万大军能够攻破的，所以徐承需要更多的兵马，他也已经往封州那边发出命令，让徐建派王堃将自己留在封州的五万精锐带至猛虎关，将符啸换出来，再由符啸率领五万精锐前来跟自己汇合，围攻偃城。
而且动作必须要快，起码要在高宁率军前来之前拿下偃城，所以徐承为了拖延高宁的救援，也吩咐了河北的王松和徐汇做出准备从壶山关河德州出兵夹攻原州的势态，让高宁进退两难，若是敢异动，徐承河北的兵马立马两路出兵，攻打原州。
天下大势发展到如今，也是十分明朗了，徐承入主东都，已经是势不可挡，自此，天下将会出现一个新的朝代，取代大寿，缔造乾坤日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