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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大结局(上)
他大步地走在浓烟滚滚的城池街道上,冷漠地放任他的士兵以杀人、放火乃至奸淫的方式来宣泄破城后的情绪。城民的痛苦呼号、呻,吟,他如同没有听到,因为这座城池里的民众,曾帮助后帝抵抗他的到来,所以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直到第二天,闻讯匆忙赶到的他的丞相公孙羊前来劝阻,他才终于下令,停止屠城。
甚美。
魏劭整个人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心脏跳的剧烈无比,几乎便要蹦出了喉咙。
看的出来,她临死前心口受的那一剑,刺的极其精准,而且,力道透背而出。
从昨日到此刻,不过短短一个昼夜,他们的命运,却经历了这一辈子都未曾有过的跌宕,他们知道,将他们带回家乡的这个男人,就要天下人的新君。
魏劭这才惊觉失态,忙松开了手,搓了搓,朝公孙羊投去歉意一瞥,转过身,飞快地推开了舷窗。
最后的城池,也终于叫他破了。
这些人已在孤岛上生活了数年,此前也从没听说过燕侯魏劭的名字,但是出于一种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直觉,他们相信,这个肯为了他们这些草芥之民而停下合围脚步的年轻新君,必定能给他们带来渴望已久的安定生活。
幸而,一梦!
魏劭慢慢地放下了捂住咽喉的手,略微茫然地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还在昨夜那间舱室里。
他的身形定住了,全身方才沸腾到了极点的血液,也在瞬间冷凝。
从前那些追随他一道打下了天下的旧日将臣,如今已七零八落,或战死,或隐退,或慑于他的一向独断,不再发声。
如今,连最后的公孙羊也病死了。
天空蓝若澄明宝石,云朵也洁若白贝。
魏劭闭目,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头道:“刘琰已诛,我这就去东郡接女君母女。”
脚边横七竖八倒满了尸体,空气里漂浮着血腥的恶臭气味,房舍燃着未熄的余火,浓烟滚滚,耳畔充斥着那些被俘城民的压抑的恐惧哭泣之声。
一种独自登顶,四顾茫茫的寂寥之感。
但他的目光,不过在她那张和自己妻子大乔略有几分肖似的美丽面庞上略停了一停,便收了回去。
“主公!主公——”
从大燕建国后,便一直苦于重赋徭役的民众终不堪压榨,各地暴,乱纷起,他被迫镇压,终于平定暴,乱,这时噩耗却又传来,他一直极为倚重的丞相公孙羊为治水抚民,病死于外地,临死之前,给他上了一封劝谏书,称因连年用兵,国库空虚,民怨沸腾,国祸患四伏,劝君王治水抚民,停息干戈,还民以宽政。
他仰面,栽倒在了地上,依稀仿佛看到无数的人在朝自己的方向跑来,耳鼓里也充斥着他那些亲卫们惊慌的喊叫之声。
……
刘琰双目紧闭,脸色泛出已经死透了的青白颜色,面孔肌肉微微扭曲。
挣扎着,艰难地从插入异物的气管里呼出最后一口气之前,他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道。
从他登基后的第一天起,大燕就未停止过征战。他回到洛阳后,任用能臣,开辟税源,充盈国库,用以填作军饷,支持他和匈奴作战,数年之后,大燕铁骑终于占领了匈奴的王庭龙城,将生活在这里的匈奴人远远地赶到了北边,彻底绝迹于龙城一带。他的后宫里,美人也一个接一个地进,但从没有哪一个能得他长情,即便在龙床上宠幸过一段时日,很快便也遭他冷落,至于被他立为皇后的苏女,这几年间,他已很久没有召幸过她了,他只是冷眼,看着她和后宫里的那些女人相互倾轧争宠,感到倍加的厌烦和轻视,少年时候的往事在他的心里,早已经荡然无存,只是偶尔,当夜深人静,他独自登上深宫高楼,回忆起多年之前他去世了的祖母的时候,他冷硬的仿佛已经成了一块石头的心,才会重新慢慢地软和下来。
他大怒,心中那头恶兽再次脱笼而出,他不听卫权等人苦劝,决意亲征,出征之前,他于寰丘祭天,起誓镇灭此乱,杀了绿眸之后,将牧天下之民,再不轻启战争。
魏劭前日亲上战舟追击刘琰,公孙羊便在港口等候。终于等到战舟返港,却听雷炎说他似还沉睡未醒,想是过于疲惫了。公孙羊觉得有些反常,放心不下,所以登船找了过来。见他醒来,神色奇怪,忽又这样目光诡异地看着自己,即便从前已伴他多年,此刻也是感到莫名其妙。
已无事。魏劭叫雷炎等人都各自散了,自己也回了舱房。
他已死去的妻的妹妹。
亦出自他所恨的乔家。
但比起她丈夫近乎痛苦的扭曲神色,这个死去乔女的表情,却异乎寻常的平静。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喉咙一凉,便感觉到冰冷的坚硬金属穿透了他柔软的没有任何保护的那块皮肉,笔直地插了进去。
天子之怒,血流漂杵。他挟着满腔复仇之念,统领大军南下,绞杀巴陵乱军。
或许是这样的破城和胜利,他此前已经经历的太多,如今早就麻木,清除掉负隅顽抗了数年之久的后帝,也不过只是他的一个目标而已。现在目标终于完成了,他竟似感到了一丝茫然,乃至寂寥。
然而,就在他决定颁布休养生息政令的时候,接着,巴陵之地,再次爆发了流民之乱,短短数月,人数便多达数十万,据称贼首,便是从前那个曾受后帝招抚,硬生生阻了他灭后帝将近两年时间的绿眸。
魏劭微微颔首:“我会去信给祖母,其余事先交给先生,等我接了女君母女到洛阳,再议定细节。”
片刻之后,他才清晰地感觉到了咽喉被金属刺破的那种难以描述的痛楚。
这一刻他本应当兴奋,片刻之前他的将士们欢庆胜利的狂呼之声也仿似依旧充斥在他的耳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兴奋。
渐渐被君侯看的后背寒毛直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笑了声:“主公如此看我作甚?”
至此,他的仇敌尽除,他想让他们死的人,一个一个都死在了他的手下,这天下再无人能与他争锋,这秀丽江山的每一寸王土,也尽都为他掌有。
魏劭大叫了一声,捂住咽喉,猛地一坐而起,睁开眼睛,落入眼帘的,是公孙羊错愕的表情。
“先生你还没死!太好了!”
……
南柯一梦?
也只有那种时刻,他才会感到短暂的孤独,一种无处可以遁形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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