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钧直生子(2/3)

首发：~第六十七章 钧直生子

两腿间的黏腻湿意飞快泛滥开来，暗夜之中她看不见颜色。可是心头冰凉，剧烈的坠胀之感让她几乎无法站立行走。

左钧直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和披风，尽力稳当地行走，不要晃到腹中孩子。然而脚底石砾虚砌，泥淖遍地，仍是不免几番险些摔倒，惊得她浑身是汗。却不敢害怕，只能顽强地走。

湿意漫过手心纹路，却是抿着唇笑了。真恨不能插翅飞到他身边，狠狠吻他刚毅却又柔软的唇，醉在他眉间笑意里。

一些近几年科举入朝的新臣，或是从地方提拔起来的官员，初时并不识得她，只是之前听过她的恶名，又因她是女子，颇多轻蔑。只当她并无真才实学，呈上的文牍便时作敷衍。左钧直读过之后，并不气怒，将这些新晋臣子召集至文华殿，就其疏漏之处一一详加考问，直问得这些臣子们汗流浃背、如坐针毡。

太医仔仔细细摸了她的脉象，微忧道：“大人本来就元气虚耗，这几个月来也亏得皇上用尽灵药补养，方有今日成效。但老身方才觉得胎象有不稳之迹，大人切勿再劳动精神、奔走不息了。”

“术业有专攻，朝中谁能写一篇小小夷策，便考虑进如此多的事情！”

常胜哥只是天天在这里给罗大将军守陵而已，他说他害得罗大将军被掘了坟墓，他心中始终不安。她看着他将那白羽朱木小箭又埋入了罗大将军的墓中，在墓前一跪便是三日三夜。此后一连六个月，只是住在这独秀山上的墓边小屋中，北望南越河山，南眺交趾林水。他说他终于知道为何罗大将军要将自己孤孤单单地葬在这里。

铜柱之侧，孤坟三尺，小草青青。

他不过请自己曾经给罗大将军做军师的爹爹将黎季犛的二十条罪状写成榜文，刻在木牌竹简之上，顺流放下。她和南越军士们做这件事时，只觉得好玩儿，可是后来听闻关婴叔叔他们议事时说：……交趾人心离散，纷纷拥戴天军……

残垣断壁，湖石横七竖八，齐膝的杂草遍地乱生。

左钧直急道：“真的不可再动？我近来忙碌，上月便误了回家探望爹娘的事情，本打算今日再出宫一趟……”

括羽低头笑了，林玖自酌一杯三花酒，辣入肝胆，自言自语道：“我们九个里面，就属你心地最是光明。不是我强留你在这里，就是不想看你被剪了翅膀，锁在京城。”

阿惹急道：“常胜哥，你刚才还说要同我去挖沙虫的！”

前方不远处黑影一道，手执一柄细长忍刀，吸纳月色荡漾刃上。

左钧直只觉得下腹骤然一绞，冷汗涔涔而下，刹那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人未蒙面，那模样依稀有几分熟悉。左钧直猛然间想起繁楼的望月柊真。

轻轻抚上浑圆的腹部，骄傲而又满足。“没关系，捷儿和娘亲一起等着爹爹回来。”

她多想与他分享此一刻的欣喜，可她又知道他不会在她生产前回来了。前方传来军报，黎季犛纠集举国兵力，雇佣南海海盗，在三江府据天险顽抗，天军数攻不下，伤亡甚重。括羽数日之前再次现于天军阵中，士气大振，无人再念及他是北齐皇子。

望月女忍咯咯又笑，“当年将军赠予韩奉的万柄扶桑刀在何处，你定是知晓。说，放生；不说，剖你的孩子出来。”

“扑”的一声，一支冷箭扎在窗台之上，箭尾颤动不止，惊得左钧直抚心猝然起身。

林玖定定看着他，“你终于又肯叫我七哥了。”

这批刀具当时暗渡陈仓到了韩府，是她后来猜测得出。然而随后一系列的变故，令她无暇告知明严。等她从东瀛回来时，韩奉已灭，韩府被抄，她以为这些刀具已经被官府没收，但是既然望月女忍特意诱她出来盘问，恐怕这些刀具彼时并未同那个地下兵器库放在一处。

左钧直腿上一紧，惊叫间只见望月女忍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的脚腕！

“雪斋将军不可能让你来杀我，你身为女忍，竟敢违抗上意！”

括羽低头闭眼深深一嗅，笑道：“你现在手艺比阿婶都好了。每次来都做这么多菜，我怎么吃得完？”

“日！老子天天拼刀拼枪，你在这里逍遥快活，连一块鱼都舍不得给老子吃！老子今天不把你捉回去同甘共苦，老子就不姓林！”

背后垫上一个清冷怀抱，熟悉的雍华贵香袭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天姿玉颜，惯常的冷漠中似乎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灼神色。

左钧直挺着腹缓缓落坐在铺了轻软绣垫的椅子上，拂开凉袖，温声道：“给诸位大人看座，上茶。”

括羽撅了根细竹梢挑一枚肥田螺，“我老婆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我守陵半年，差不多得回去了。”

捷儿，你等娘亲一下，再等一下。

“就在……这里……”

她不怕死，一心只悬在腹中的孩儿身上。

阿惹义愤道：“活该他们尝不到这种人间美味！”抓着他的胳膊眼巴巴道：“常胜哥，别回去了好不好？我爹娘、关叔叔、阮叔叔、孟大夫，都想让你留在这里……”

她说得天真无邪，括羽夹起一条指头长的沙虫，肥软白|嫩，咬一口清脆如笋。

“骗你的。不拿你爹娘为饵，你肯独自前来么！”

望月女忍会引她来此，定是确信这些刀具还在这片荒园之中。

签盒不过指头大，容纳十支签，每一支何其之小。那墨纹细微如发，也不知他是怎么刻上去的。神灵活现，一见便知是她和他。一支一支，都是撷取往日点滴，牵连起与他相识十年来种种回忆。

左钧直定神抽来一看，顿时方寸大乱。

在一片破碎假山前停下，她依着石头，整个身子蜷成一张弓。

左钧直大震，再摇一支签，仍是一白一黑两个小人儿，在河边紧紧依偎，灿灿金苇似海扬波，漫天星萃。

众人争先恐后，使出浑身解数企图难倒左钧直。然而左钧直十四岁便开始在四夷馆供职，如今凡八年之久。她秉承家学，较常人又不知勤奋多少倍，莫说这些入朝尚短的新臣，便是资历极深的阁官，除了姜离等，也少有能在学识之渊博上比得过她的。

林玖将军隔一段时间便会来找他，有时候是他亲自来，有时候是他亲信的其他将军和下属。

“左钧直，醒着！”

当年括羽在此与韩奉逆兵惊天一战，万千魂魄落入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