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四章 共赴险境
“你……”赵渝欲言又止，指了指旁边的圆凳，“你先坐下。”
虽然如此，他仍在莫研院外静静而立，仿佛她就在与自己相隔咫尺之处，直到东方曙光微现，衣裳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露水濡湿……
“辽国南院枢密副使耶律菩萨奴。”展昭回首望了眼那人背影，道，“是南院大王耶律重光的属下，据说功夫十分了得。”
“我也是。”他笑道。
虽然面前的这丫头实在是并不怎么讨人喜欢，可无论如何，她至少并不敷衍自己，而且也在尽力地帮助自己。赵渝缓缓直起身子，将车帘撩开一点，朝外瞥了眼：正好看见不远处耶律洪基与耶律菩萨奴站在一起，似乎正说着什么，像是察觉到什么，耶律菩萨奴转头往这里看来，目光透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厌恶……
再看耶律洪基的模样，用这些昂贵器皿显然已十分习惯，并非为了在赵渝面前撑面子，赵渝不由心中感叹，虽说蛮荒之地，王族的所穿所用倒丝毫不逊于大宋。
“公主，吃得可还习惯？”耶律洪基特地过来问候道。
“你怎么在这里？”她转身朝莫研走过去，语气不善。
闻言，展昭微皱起眉，公主是千金之躯，路途劳累加上水土不服，若然病倒就不好了。
展昭笑而不答：“胜负已分，副使大人的箭术展某心悦诚服，我看也不用再比了。”
赵渝起身微微笑道：“多谢殿下，我吃得很好。”
“大哥你先吃着，我去瞧瞧。”
“来迎您的呀。”
那瞬间，展昭骤然一惊，不可置信地望向墙外……怎么可能是她！他未多加思索，足尖疾点，轻掠过高墙。
展昭苦笑，说出了心底真正的话：“小七，我不能让你陪着我涉险。”
出了河间府再往北走，便是辽国地界了，一旦踏上异国疆土，今生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回来，他怅然望着天边弯月，真的是要走了。
莫研最怕这些东西，吓得连声音都不敢出，用口型朝赵渝道。
她掀开食盒，将几碟菜摆出来，雪白的银丝卷，腌制的小蘑菇，还有碗清清爽爽的蛋花汤，居然还有两碗热腾腾的米饭。“那些侍女吃不惯这里的菜，自己又另行煮了米饭。”她递了筷子给他，笑道，“幸好还有的剩，不然再做也怪麻烦的。”
那人闻言，用眼狠狠横了展昭一眼，未再多言，转身走开。
展昭接过筷子，对对齐整，瞧着两碗饭道：“就剩两碗了？”
因为陪嫁物品甚多，人员也甚多，豫国公主的送嫁队伍行得甚慢。饶得有车有马，从京城至河间府还足足走了半月有余。这晚，河间知府摆下宴席招待众人，待宴席散去，已是过了二更，展昭见公主已经歇下，安排好侍卫守护，又巡查过四周，方才缓步回屋。
“我有正事要做，而且也许会很危险。”
两人说说笑笑，忽外间有侍女在外面试探问道：“莫姑娘，你可在里面？”
“可不许去问别人。”他微笑着补充道。
居然说宋人小家子气，莫研眉毛扬起，替已经气结的赵渝答道：“公主是因心中感激殿下为她精心准备的食物，故而不愿急急而食，特命我细细切片，可以吃得久些，好让她慢慢品尝殿下的心意，实乃珍惜之意。”
本来就不擅长劝人，这下莫研是实在找不到话来劝她了。
果然是她，也不知想了什么法子跑来的，展昭又是好气又是欢喜，缓步朝她走去。
“对了，大哥，晚上的酒席你可去？”
展昭深吸口气，眼中似有泪光，忙仰头望向夜空，良久复低头望向她，微微笑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不得不问你。”
“殿下，殿下！”
“妹妹一番盛情，我怎能不喝呢。”
而此时莫研知道展昭是在替自己说话，顿时大为欢喜，忍不住多瞅了他两眼。
莫研摇摇头：“我想过了，我以后要少吃一些。”
“在。”莫研应道。
此女子如此无理，赵渝有些恼怒，可也不得不承认此女子生得极美，举止言行间英气飒爽，与大宋的柔弱女流相差甚多。莫研在后也早已将此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目光最后落在她胸前所带的琥珀璎珞上。灯火下，琥珀晶莹剔透，内中有只振翅欲飞的小小蝴蝶，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莫研只好一声不吭。赵渝郁郁寡欢，亦不作声，却也未让莫研离去，眼前有个人总是感觉好些。
看他踌躇的模样，莫研扑哧一笑，不欲再让他为难：“放心吧，我自然好好的。”
展昭心中有数，转身朝耶律菩萨奴笑道：“副使大人一箭射穿两盏灯，当真是神箭手，展某甘拜下风。”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展昭来说，过得飞快却又难熬异常。送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愈发感觉到自己对大宋的留恋，对所熟悉的开封府的留恋，对某个人的留恋……
两人出帐时，见营内人影憧憧，辽人忙忙碌碌地穿梭着，却丝毫不乱，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拔营的各项事务。展昭先进公主牙帐，告之一切，两人相商片刻，便传话令随行宋人皆先换上素服，以示哀伤。
“好。”她也不推辞，干干脆脆地接过来。
“原来郡主想更慢些品尝，明白了。”
暗自咬咬牙，萧观音朝赵渝笑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姐姐。既然这样，不妨让她也替我切一下，如何？”
展昭点头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莫研微抬起头，目光惊疑不定地瞧着他：“不是，当时帐篷里一点风都没有。”
“留在在开封府里，哪怕是让我回蜀中去，可瞧不见你，我也不会快活。”她低低道。
赵渝底气很足，示意侍女倒酒，横竖是清水，莫说三碗，便是三十碗，她也奉陪到底了，撑不死就行。侍女倒好酒，她端起来朝萧观音一敬，颇为爽气地咕咚咕咚喝下去。喝完，立时又让侍女再倒满……
莫研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世上岂有完人，两人相处自要相互包容才是。他指出自己的莽莽撞撞全是因身处异国，而他自己，却并不以为忤。
“对了，那位府尹夫人生得那样美，是谁？怎得我看府尹对她小心翼翼地，多吹口气都怕化了，恨不能捧在手心里才好。”她又回头望了望，正看见李奇高扶着夫人尚立在原地远远地望着送嫁队伍。
“这就是实话，可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她懊恼地敲敲脑袋，“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让老包……”
她抿嘴浅笑，边退开身子，边侧身朝赵渝道：“请公主慢用。”话音未落，案旁的酒坛已经被她不慎碰翻，酒淌了一地……
“展昭惭愧。”
赵渝沉默一瞬，幽幽地轻叹口气：“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必自责。我方才听说耶律菩萨奴原是大辽数一数二的神箭手，你不惯用箭，今日仅输一盏，已是不易。”
就在此时，远处隐隐传来急急的马蹄声，愈来愈近。
展昭低头切肉，隐藏眼中笑意。赵渝只觉心中大快，忍不住又多吃了几片鹿肉，强忍住不让自己去看萧观音，免得泄露眼中的得意之色。
展昭此时正预备歇下，刚刚脱下外袍，便见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待赵渝收回目光，欲起身上之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人侍立在轿旁，脸上的笑容春光灿烂，几乎要开出花来，在敛目谦恭的人群里分外扎眼。赵渝停住身子，将目光移过去，想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莫研深埋下头，掩饰龇牙咧嘴的表情，方才隐在裙下朝酒坛踢得那脚差点折了她的小脚趾头，没想到酒坛子这么沉。她侧头朝后面的侍女挤眉弄眼，示意她们快将准备好的酒坛换上来。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保护。”她冷然道。
“哦。”
赵渝回想起耶律菩萨奴持弓的模样，叹道：“你尚无把握之事，而那位耶律菩萨奴却能一箭穿透两盏灯，此人当真不能小瞧，你日后行事需谨慎，莫与他起纷争才是。”
赵渝轻咬贝齿，狠狠看向他，很想指出他此举分明是假公济私。但展昭离开开封府，随自己远嫁辽国，不管怎么说，她心中确是对他存着几分感激，不便当众驳他，当下只好按捺下来。心中暗自思量，反正来日方长，可寻的借口甚多，不愁找不到机会撵她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