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离去（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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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手的身影爽快的答应一声，他望着跪下的老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然后转身不再看一眼，挥手道：“会之，安心去吧。”

白宁回了一趟白府，里面的人都已经搬离了这里，空荡荡的院子，花园杂草丛生，悦心湖上的凉亭也在一场暴雨后倒塌，没了往日的记忆。

刀身没入汪直的胸口，拔出时，血如泉水般涌出来，淌了一地，有些溅在赵厚的脸上，吓得他手中一松钢刀掉落在地上，弹跳时，白宁面无表情的牵着他跨过了尸体，跨进了垂拱殿。

“会之为何不在金殿领赏，难道也有闲心与本督看看这里曾经熟悉的一砖一瓦？”

“陛下登基，天门九开，五朝临门，百官觐见——”

嘭——

白宁只是看了一眼，默默的离开了。

“殿下……殿下饶命啊……老奴当年还抱过殿下的。”花白的脑袋呯呯的磕在地上，牵出殷红的血丝，“看在老奴服侍先皇半辈子的份上，绕过老奴一命吧。”

“厚儿！”白宁半眯着眼，声音冷了下来。

“厚儿，记住，为王者，不得有仁厚之心。”他将赵厚按坐到了龙椅上，“这身下的这座龙椅就是用血染出来的，不是靠仁心得来的。”

少年天子点了点头，就算现在还不是太明白，将来或许有一天，会明白今日白宁说的这番话。

“好！”

※※※

身影扑倒在地，滑行出去撞在门槛上，装有玉玺的匣子滚落到白宁脚边，弯腰拾起，交到赵厚的手中，“手上沾血的皇帝，才是合格的皇帝，厚儿，来完成你登基前的最后一步。”

“吾皇万岁——”

“督主！”

“嗯！”

……

走回无寿宫的砖道，身后小晨子和秦桧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师父要去后殿？”

宫殿外，正是阳光灿烂。

前方，延福宫殿门打开，白宁踏进去的一刻，身后苍老的嗓音喊了他一声。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督主！！”

“舅爷爷，厚儿下不了手，不想杀人……”赵厚摇着头，脸色煞白。然而，阴影笼罩过来，一只冰冷的手握在赵厚颤抖的手背上，刺了出去。

白宁伸过手，金虎会意，抽出佩刀递上去。有些懦弱性子的太子颤抖的握着手中刀柄，视线的那头，汪直狼狈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不久之后，一辆马车悄然驶出了皇城，身后只有数十名随从跟着，穿过了川流不息的街道，走过了一户原本林姓人家的小院，这里已经换了主人，一家几口人热闹的在院中吃饭、闲谈，车辕滚动，驶出了城门，走过了山岗一路向南。

冰棺前，白宁伸手抚摸那晶莹模糊之下的轮廓，那是他的妻子，心中唯一的宁静，他轻柔的侧脸靠在上面，寒意攀爬上来时。

白宁负手转身：“嗯？”

回到冰寒的宫殿里，他坐回到冰棺的旁边，不曾抱怨过，唯有这次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也不想嫁人……身子劳了，也不想拖累别人，还请师父收留。”当初她大概就是这样在白宁面前说的。

抿着嘴唇，不断深呼吸的少年，难以迈出一步，双臂不停的发抖，望着那边楚楚可怜的老宦官，下不去手。

老人微微张开，随后沉默了一下，摇头笑道：“老臣老矣，快死了，纵然有心也是无力，家中早已备好薄棺一口，就等着老臣双脚一蹬。只是提督大人，为何让陛下独自一人掌朝局，他还年轻，容易犯错。”

……

噗！

他说：“等不了，那就不等了……不等了，相公带你看一眼这繁华的天下，相公一辈子守着的天下，欣赏这里的巍峨壮丽山，清澈甘甜的溪水，然后……我们彻底离开这里。”

“花还没开，可相公越来越老了……怕守不到你醒来。”

往年她回过西辽一次，那时父亲耶律大石已经在铁木真的铁蹄下战死，再后来就没回去，听说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当年跟随耶律大石西征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降了，回去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车辕离开。

小晨子在殿上高喧，外面早已知道事态的文武早已在等候，听到宣旨，排列着鱼贯而入，觐见新任天子，以及那位站在站在金銮殿上显得突兀的九千岁。

“相公从没有后悔过。”

耶律红玉便沉默了下去，走在前面，后方是充满活力的花园，杏黄的叶子在风里飘着，鸟儿啼鸣在枝头，花圃中央，用篱笆拱卫着一支花苞，散发奇异的湛蓝颜色。

面对下方文武喊出的恭贺，白宁转身悄悄退了出去，叛乱已除，他就没有必要留下了，这里物是人非，没有一张是熟悉的脸孔，走在宫廷楼宇，迎着众人的崇拜的眼光，却是那样疏远，人道长生好，且不知真的长生，又有何活着的意义。

穿过延福宫，天光已经东北吐露到了这里，过道上的杏树黄了，铺了厚厚的一地，有风过来时，就像下起了金黄的雨，叶子飘在风里，再过去就是无寿宫，耶律红玉已经将殿门打开等候在了那里，她已是老妪，常年练的硬功夫，到了如今暗伤布满每一处，身子比谁都弱，再也难以动武了。

“红玉已没有家了，不管是北边的，还是西边的。”

远处的山岗那边，孤零零的两座坟紧挨在一起。

蹒跚上前的秦桧，扔掉拐杖，眼眶红起来：“这一别，怕是再也难见了，就让老臣再拜你一次吧。”

秦桧再次大喊，老泪纵横，模糊的那方，殿门缓缓关上。

“厚儿太过软弱稚嫩，在臣子手中吃点亏，会有长进的，总比在外人身上吃亏要好的多。”白宁笑了一下，脚步继续在走，下一刻，他望向耸立的延福宫，有些出神，喃喃在说：“你我都老了，将来的事，哪能再管下去，本督这辈子做的也够多了，女真剪去了野蛮血勇，已经不足为惧、西夏君臣昏庸，百姓困苦已是亡国之兆，剩下只有北方草原的雄鹰还在飞翔。这个敌人就让他赵厚为他赵氏江山打吧……”

“林冲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白宁收回视线，放下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