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四章 一拳扬威
庞玉却是心内暗笑。
若在平地上,纵使失先手,也可藉退避闪躲来部署反攻,但若活动被局限在这长不过五丈阔不过半尺的曲形栏杆上,而又不准触地,那么先手一失,几乎肯定有败无胜。
后方虽有路人经过,但因远隔垂柳,宛若两个不同的世界。
伏骞这无声无息的一拳,比之甚么拳劲掌风更使人心生寒意。
伏骞哈哈一笑,到敌招临头,才往后仰身,其仰幅之人,就像他忽然变成了一把弯弓,而右拳则以劲箭般往正面斜上方的庞玉射去。
这来自吐谷浑豪迈过人的高手仰天长笑道:“痛快!痛快!我伏骞这些年来正为对手难求而引憾,忽然间竟遇到这么多好对像,确是难得。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处实非宜于放手格斗的战场,两位可另有提议?”
寇仲央求道:“这种事还是你在行些,你每能想到我想不到的窍要。”
当众人都以为事情至此会告一段落时,有人柔声道:“晚辈用的也是鞭,难得有此机会,希望王老能指点一二如何。”
徐子陵和寇仲则脸脸相觑,同时心想换了自己是李世民,怕亦会犹豫该否动手。
伏骞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道:“庞兄请!”
这番话直有不可一世之概,但自他口中道出,却没有人感到他是恃势凌人,又或气焰高张;反有理所当然,坦白率真的味儿。
前方洛水舟船频繁,右方遥处跨河的天津桥则车马行人不绝,亦有河水不犯井水的安宁感觉。
此际庞玉单足柱立栏上,左腿翘起贴在右腿后,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式,却比别人双足立地更稳固安全。尤其是他的立点是一边栏端至尽处,于稳中又见其险,形成一种非常特别的气势。
今回轮到徐子陵躺回堤坡去,闭目道:“我要睡觉了!回来时唤醒我吧!”
就在此时,场上再生变化。
徐子陵皱眉道:“你自己不会猜吗?”
他本身虽擅于使剑,但在拳脚上却下过一番苦功,创出“太虚错手”,将剑招融进其内,与使剑没有甚么分别,所以才有刚才的提议。
宋玉致心底同意,若论在窄小的范围内作近身搏击,真没多少人是徐子陵的手脚。
只是这收发由心,要停便停的身法,便非是一般江湖好手所能企及。
两人默默坐了半晌,寇仲道:“我约了宋金刚,你要否一道去见个面。”
他的仪范风度,总是那么恰到得体,教人心折。
庞玉像在脚底装上轮轴般,以一泻千里之势,滑过丈许的栏杆,来到伏骞的左侧,两手撮指成剑,左劈右刺,攻向伏骞,登时劲气狂涌,声势骇人。
灼热翳闷的压迫感刹间去得无影无踪,人人都有回复轻松的感觉。
伏骞哈哈一笑道:“领教了!”
庞玉心叫不妙,忙两手交叠成剪,险险架着对方铁拳。
伏骞在万众期待下,好整以暇的道:“我们何不以栏杆作战场,谁被逼下栏杆来,便作负论。”
伏骞亦忙施礼告退,他的手下自追随其后。
这作“凹”字形的木栏杆是用上等楠木制成,总长度约有五丈,宽达半尺,栏身虽缕雕花饰,但却非常坚实,纵使不谙武功的人,只要手足灵活,在栏上亦可走动自如,对他们这种精于平衡的高手,与站在平地没有多大分别。唯一是限制了他们活动的范围,让彼此能更准确把握对方的挪移。
众人一阵哗然,旋又屏息静气,看庞玉如何回答。
徐子陵偷空观察邢漠飞等一众吐谷浑的高手,见到他们全神观战,但却没有人露出紧张或不安的神色,似对主子信心十足。禁不住心中微凛。
徐子陵没好气地不答他。
寇仲拍腿叹道:“这叫英雄所见,定必相同。这小子野心极大,只要觉得我汉人有机可乘,势将大举入侵,以扩张领土。假若无机可趁,便与未来的真命天子修好,攀上交情,以对付突厥和铁勒人,这实是个非同小可的超卓人物。”
诸人循声瞧去,原来是李世民天策府的高手尉迟敬德。
全场人立时生出灼热烦躁的可怕感觉,更骇人是感觉不到丝毫拳风劲气,便似人人忽然聋了,且皮肤亦失去知觉,又或如在噩梦里,骤见电闪,却总听不到雷声。
旁观着多人发出采声,因两人身法均快如电闪,最难得是不见半点提气作势的形迹。
若尉迟敬德更胜庞玉,那谁都不敢怀疑他挑战鞭王的资格。
当盘膝安坐的徐子陵以为寇仲睡了过去时,这小子突然叹道:“老跋走得太早哩!若给他见到虬髯小子那一拳,保证他会抢在李突两小子前挑战,世间竟有这样的武功,涫妖女和师仙姑怕都不那么容易赢得他。”
寇仲早预估伏骞身负绝学,故毫不奇怪,但庞玉厉害至此,却非他所能料及,不由忆起李靖的警告。
李世民、突利等人同时现出惊异神色。
所谓行家一出手,立知有没有。
徐子陵气道:“我在看测定一年长短的方法,你会想听吗?”
他说得虽然客气,但谁都知与正式搦战没有分别。
徐子陵露出思索的神情,沉声道:“他到中原是要观察形势,看看有甚么人可供他利用,再看该选那种手段,来达致他的目的。”
在旁人眼中,还以为是庞玉故意变招封刺对手这惊天动地的一拳,只有庞玉和像徐子陵、李世民、红拂女那般级数的高手才看出伏骞这简单的一拳,竟能封死庞玉掌剑攻势的所有变化。
王薄眼中杀机一闪即逝,换上微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王某和尉迟小弟终有再见机会的。”
寇仲又坐起来道:“不要再提这些令人苦恼的事好吗,告诉我,伏骞来中原究竟为的是甚么?”
漫天阳光下,对岸房舍的人字瓦顶熠熠生辉,造成人工与天然合力营造的灿烂肌理。
徐子陵以心悦诚服的语气道:“就是靠一根插在地上的直立杆子,名之为土圭,当正午太阳投到这杆子时,我们的祖先便作出量度。”
这处不但成了他们约好碰头的地点,更是思索、聊天的好地方。
寇仲和李世民目光交战时,宋玉致却感到有对能令她心生异样的目光正对自己灼灼而视,转眼瞧去,不由芳心微颤,心想世间竟有如此俊秀潇洒的男子,比之徐子陵的飘逸出尘亦毫不逊色。然后才发觉到他身旁的云玉真,忙向她微笑招呼。
身在局中的庞玉更是苦不堪言,若在平地之上,他尚可在接招后退往远处,但此刻只能退往栏杆上其中一点。
虽说伏骞所提的条件只是不准触地,而没说不可碰及梁柱或瓦顶,但人人都感到庞玉该以输论。
此人极富智计,深悉兵不厌诈之道,表面却故意微露犹豫神色,才皱眉道:“此法确可保不致因一时失手损毁东西,在下只好舍命陪君子。”
寇仲道:“你说的话我怎敢不听。不过我对她并非如你想像的全无感觉和诚意,有时真想把她搂进怀里悉心呵护,只不过她不肯合作吧了!”
伏骞则定若泰山般兀然卓立于栏杆的中段,两脚微分数寸,由于栏杆离地约有五尺的高度,在靠外的四面梯井都是深下去的空间衬托下,他便仿如立在崇山之颠,雄伟的体型,更使人有高山仰止的奇异感。
李世民叹道:“佩服佩服,此仗是我方败了,王子有没有兴趣和在下玩一场呢?”
寇仲连忙投降。但不到片刻又忍不住道:“你看的是甚么东西?说来听听行不行?”
庞玉整个人像被狂风拂叶般吹起,直至中梁处伸脚一点,才再疾射向仍在栏上稳立如山的伏骞。
宋鲁此时转身举步,宋玉致知对方误会,可是这种事怎可纠正解释,只好啼笑皆非又芳心忐忑的随乃叔去了。
若论在江湖上的辈份身份,连杜伏威、李子通等都曾是他手下的王薄,在此实是无人能及,他这么提议,谁都要卖点面子给他,否则就可能先要应付他被誉为天下无双的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