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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942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吴生不想再谈论这些问题,他正色看向月朵,这个让他感到陌生的月朵,“部落一定要迁到城里定居,并且弃牧务农,这是朝廷大策,没得商量。如果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说来听听。”
“跟我走。”吴生大步来到床榻前,一把抓起月朵的手,将她拽起,动作凶猛无双,眼神和声音却是温柔如水,“我供你一日三餐,让你笑口常开。”
“为何?布政使的千金不好?”吴春问。
吴生没有想过再去部落,即便要去,那也是办差,绝不可能是因为挂念,月朵是个回鹘人,与他一起生活的日子不长,连共患难都谈不上,也不是他吴生的知音,没有让他念念不忘的理由。
吴都尉嘿然,“这些年为了拆迁这事,你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何时见你怜惜过这些人?”
她呢喃着,诉说着,倾城美颜上梨花带雨。
出落得担得起草原明珠之称的女子,也是一愣。
因为布政使的女婿,河西行省最有前途的司马,总在暗中照顾这个部落,不到最后关头,没人愿意为难这个部落。
她独自哭泣,在拥有一切的时候,她哭得丝毫不让于一无所有时。
她以为巴布尔是垂涎她的美色,她猜对了一半,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偷听到了巴布尔,与前来部落办事的大唐官吏的谈话,于是她知道,善待她是大唐官吏的意思。
因为她终于明白,权势与富贵,终究无法完全填补她内心的空白,无法真正驱散她的孤独。
“你回来作甚?”月朵先是一怔,随即嫣然一笑,妩媚道:“莫不是后悔方才错过了大好时机,这会儿又惦记着我了?”
月朵呆了半晌,眼眶里蓄满泪水,她伸手拿回了那把黑乎乎的匕首,却没有去看钱袋子一眼。然后她转身就走,没两步,停下来,回头,深望了吴生一眼,眼神哀绝,却用力挤出一个笑脸,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向着远方。
是的,这个大千世界改变了他。但人一旦进入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不被改变?不改变就意味着没适应,没适应谈何在这世界活得更好?物欲横流,有几人能守住本心?繁花似锦,又能剩几颗赤子之心?本心之上,赤心之外,经难念饭难吃,有几人不是在苦苦挣扎?
她去放牧,旁人都惊讶她能从伤病中活过来,但他们没忘记继续驱赶她、欺负她。
吴生嗯了一声,“真后悔。”
最后那两个字,她抬起头,看着吴生,用汉话说。
吴生喃喃道:“我不知道。”
“什么错了?”吴春拍拍吴生的肩膀,也在他身旁蹲下来。
“决定了?”吴生没有劝阻,他心底有些恼火,因为月朵拒绝了他的恩赐,这是对他一片好心的辜负,任何人只要自认好心被辜负了,都不会有好脸色。
“你这是怎么了?”吴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吴生喟然长叹,“再加上伍长想象中的东西,不就够了?”
“不是。”吴生说,“不知道。”
“吃过了?”吴生让月朵将热汤放在桌上,停下了手中的笔。
吴司马笑容无奈,“正是。”
吴生放下茶碗,好奇道:“你要跟哪些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吴春想了想,忽然问:“你是不是后悔,没有娶玉娘?”
回到部落的月朵,境遇比先前更差,因为兄长已经在外战死,而分到的奴隶却不见踪影,又因部落老酋长死于吴生之手,部落里的人对其横眉冷眼、大肆欺压,吃饱穿暖成了奢望不说,连瘦得不成模样的羊群,都隔三岔五丢上几只,无数个抱膝独自抽泣的夜晚,她都想结果自己的生命。
因为她是这个部落的酋长。
不久之后,两人来到部落中央,进了一座帐篷。
吴都尉撇撇嘴,“无趣。”
“她想杀你?”吴春大为惊讶。
吴生叹息道:“在试图杀我之前,她开出的条件,是让我给她一个正七品的官。”
她决定要好好活下去,要活得很好,要将欺负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说着,她眨了眨眼,佯装神秘道:“也可能不是大开杀戒,只杀我,对吗?”
“方才我注意看了,那座小帐篷已经不见踪影。”吴生低头饮了一口热茶,虽然不可避免带有一丝腥味,但称得上味道甘醇,手上动作顿了顿,“你的官话说的很好。”
历经过一些磨难与挫折之后,吴生那颗原本未经世事、白纸一样的心,早已不是那么单纯,他看见了世道的本来面目,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适者生存强者生存,他必须接受并适应世道生存法则,某些原则与坚持,该抛弃的要抛弃,该圆滑的要圆滑,该转变的要转变,所以他接受了不回军中的“命运”,那是因为在河西为官,在大军后方为官,无疑安全得多,而且被何晨光看重,他的仕途会很光明,等到河西初步建设好,吴生也会有一个光明前途,这些都是他先前求之不得的,吴生自认不比任何人差,如今又有伯乐相中有贵人提携,他没有道理蹉跎岁月,一辈子只做个升斗小民,繁华洛阳锦绣扬州,他怎么去不得?五品官四品官三品大员,他怎么想不得?
月朵咯咯笑出声来,笑得胸脯轻颤,掩嘴轻瞥吴生:“是了,我可是忘了,吴司马是带着甲士来的,要是我们不迁,甲士便会大开杀戒吧?”
吴生收回目光,看向远方,沉默了许久,“花有重开时,人无再少年。”
她想到了吴生,想到了那个在肃州一副高高在上嘴脸的家伙,她感到厌恶,但她并不拒绝甚么,因为她想要活下去,活得更好。
他看到吴生泪流满面。
她奔回那顶部落最大的帐篷里,冲到床榻上捂着被子狠狠抽泣。
骑队还未走近,已有官吏闻讯赶来,向吴司马禀报情况,“这些人顽固不化,死活不肯挪窝,我等都把嘴皮子磨烂了,他们也毫不动心,实在是可恶至极!”
午时前后,这支队伍在官道旁的一处驿馆歇脚、进食。这座搭建不过四载,却已三度整修的驿馆,规模一年比一年大,过往歇脚的商旅也越来越多,通行西域与中原的商贾,面孔五官服饰各异,却都操着一口流利官话。
询问了月朵的情况后,吴生将她带回了住处,一路上月朵就像个孩子一样,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吴生则是趁机想了些事情,以他如今的官职,带个回鹘人在身边没甚么问题,权当仆役养着就是了,他和月朵到底较为熟悉,日后带着月朵,再到回鹘人聚居的地方办差,也会方便不少。
更难得的是,昔日的瘦弱少女,长到现在已是倾国倾城,容貌身材无一不佳,于是,在月朵二十岁那年,吴生纳其为妾,从此两人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此事也成为一段佳话,更为河西之地的诸族和睦相处,起到了极好的标杆作用,吴生因此绩考上上,被朝廷召入洛阳,大加重用。
相应的,心境变化的吴生,也不会对往事太过看重,更不会对一个回鹘女子如何挂念,更何况还是一个与自己并无太多纠葛,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的笨女子,眼下的吴生,连对玉娘的牵挂都少了,虽然安静下来的时候会常常想起,但也仅此而已,肃州与灵州相距甚远,眼下肃州诸事繁忙,他得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差事上,不可能回灵州去跟玉娘成亲,如是,纵然玉娘现在对他分外挂念,但在三五年没什么见面机会的情况下,玉娘也势必嫁于他人,相夫教子,与他相忘于江湖。那年那场大战那间小药铺里,那个含泪为他着甲的小娘子,终究会化作天际一抹流云,消散在他的视野中生命里。
吴生眼神一黯,又垂下头去。
“你为何不娶玉娘?”吴生忽然抬头盯着吴春。
录事放下水囊,看了看不远处正在交谈的司马与都尉,低声对书吏道:“山那边的一个小部落,只有小几百口子人,硬是不愿服从安排,放弃游牧迁到城里定居,还闹出了流血事件,这才惊动了州府。至于吴司马为何会出面……你也不想想,拆迁这事一直都是吴司马主持的,向来没出过岔子,如今提拔吴司马的命令都下来了,他不日就要去洛阳走马上任,这等关头,闹出这样的事,他能坐得住么?”
吴春嘿然道:“该不会是出卖了肉体吧?那你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
在别人驱赶她放牧的时候,她用那柄黑乎乎的匕首,猝不及防插|进了对方腹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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