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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907章 一日朔方一日战,能得几人见州城(十三)
“非止如此。”
窗外大雨淋漓,苏逢吉刚从雨中来,虽然披了蓑衣斗笠,身上仍是不可避免沾染了雨水,尤其袖口和裤脚湿了一大块,凉意从脚底直往头上冒,好在殿中供应热茶,苏逢吉坐下后一碗热汤下肚,倒也不觉得凉了。苏禹珪仍然是寡言少语的模样,五官中正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难得的是不显得呆板冷硬,平素负责暖场,尤其是在二苏相互吹鼻子瞪眼时和稀泥的张一楼,今日言语也是不多,原本苏逢吉才是话最多的那个,不过自打见到苏禹珪和张一楼,他就知道先前在大街上的猜测没有错,眼下皇帝将他们这三个职司互不交叉的人汇在一块儿召见,定然是有大事,眼下也没有耍嘴皮子的兴致。
张一楼道:“有了这等法典,可保大唐恒强。”
“苏兄当知,律法治罪不诛心,‘士不因言获罪’,为何?就因为言论只是言论,士子官员负责进言,但其言是否施行,却不在进言者。”苏禹珪道。
苏禹珪回答道:“如此律法,非一时之功,然则眼下,就在拟定当中。”
众人俱都赞叹不已。
“契丹与鞑靼的军队已经集结,声势浩大,南犯在即,朕并不担心此二者兴风作浪,卢龙的仪坤州防线,大同的云州防线,都坚固得很,就算朝廷不发禁军,他们想要破关而入,也不是那样简单的事。这些年朕戮力削弱契丹,前前后后屠了他们数十万人,可不是隔衣瘙痒。此番发军,耶律德光若是不拼命,就休想有战果,他若敢拼命,朕一纸诏书,且不说渤海国日夜等着收复失地,仅耶律敏就够他后院失火。”
“律法能治心?”
众人默然不能言语,俱都陷入沉思之中。
望着那缩头缩尾的官员,张一楼轻叹道:“今日的第三个了。”
苏逢吉啼笑皆非,“河西、西域尚未平定,何谈天下一统?”
苏逢吉压低声音问道:“平素难得见到陛下发怒,今儿这是怎么了?”
正如苏禹珪先前所言,李从璟召见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士不因言获罪”的条例改一改,当然事情并非这样简单,苏逢吉先前的估计没有错,他在定鼎门大街上碰见的信使,的确就是北边来的,李从璟在这个时候召见苏禹珪,是要他在《大唐律》中加进去一部分“战时条例”,以此来明告天下臣民,当外贼寇边国有战事的时候,他们应该有怎样的言行。
不同于长兴二年的进士三甲,还只能称为后起之秀,苏逢吉、苏禹珪、张一楼这些天成二年士子中的执牛耳者,如今在朝堂中都已执政一方独当一面。判度支的苏逢吉,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财政大臣,能聚财会花钱,每日里经手的钱财难以计数,便是行省的布政使见了面,也要笑脸相迎,以期游说朝廷能往本省多投入一两分财政力量。如何让国库更加充盈,便是苏逢吉的最大职责,地位与三司使孰轻孰重还不好说。
苏禹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敢问诸公,谁曾读过《贞观政要》?”
苏禹珪一席话说完,顿了顿,总结道:“治国之道,首在治人,治国以法,法若不能治人,何谈为法?治人之法,当分黑白,明是非,知对错,此三者以降,则能言正人心。人心正,则国心正,试问届时,朝野上下,谁会在外敌入寇时,言和亲言纳贡?此番朝堂之上,人有此论,乃国之辱也,乃律法之辱也!”
“儒学到了今日,的确有许多弊端。”
马车的帘子被撩开,风雨瞬间涌入,灌在苏逢吉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望了那骑信使一眼,放下窗帘,撩开前帘,沉声对马夫道:“停下。”
“何谓律法正心?”
苏逢吉、张一楼正在随着苏禹珪的话思索秦朝旧事,乍然听闻他最后一句话,不由得问道:“大唐要的律法,是何种律法?”
苏禹珪凛然正气道:“既然儒学不能治心,那便让律法来!”
“边蛮之地,寸草不生,要之无益;守边之军,徒耗钱财,于国为害;塞外之民,茹毛饮血,不堪教化。故而治国之重,在于中原,在于江南,塞外当求安定,不该兴师远征。”苏禹珪说的,自然是某些臣子的言论。
甚么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不遵从权力交接的顺序,让新人早出头,这就是。
“臣等告退。”
苏禹珪、苏逢吉、张一楼踏进正殿的时候,皇案后端坐的大唐皇帝依然是那身黑金龙袍,年青皇帝身旁照例无人站立,宽阔的大殿中也别无旁人,暴雨在殿门外倾斜如瀑,淋漓的雨声清脆而响亮,三人进了殿门,似乎就已与世隔绝,风声雨声皆散于九霄云外,耳中能听闻的便只有皇帝那威严的声音。
苏逢吉沉声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劝谏陛下不出兵?”
“与此辈信口乱喷之人,如何讲道理?”
众人纷纷叹服,包括江文蔚等人,都一起见礼道:“苏公高见!”
从皇宫向南延伸到南城门的定鼎门大街,百步之宽的街面上几无一人,豆大的雨滴落在大街中央的御道上,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两端的南北向大道,则是泥泞不堪。
“这般高屋建瓴,也唯有我大唐的陛下才能做到!”
良久,他苦笑问苏禹珪,“那依苏兄之见,该当如何?”
……
此番这场大雨,持续了整整三日,洛阳城中纵横如棋盘的街、坊,尽皆罩在望不到边际的雨幕中。雨落屋檐溅如花,雨落石阶脆如琴,走在雨中的撑伞人,自然别有一股行者壮气。
这一问让众人都是一愣。
苏逢吉欲言又止,沉思了半晌,“我明白了,陛下此番召见你来,就是为了重新解释‘士不因言获罪’的定义,并且将其写进律法之中。”
“甚么?”
苏禹珪没有等待太久,见众人都不说话,他又问道:“当今陛下,雄才大略,古来少有,四海因之而承平,天下因之而一统在望,然则纵观历史,明君常有,雄主可曾易得?千古一帝之所以是千古一帝,岂非正因千载难得?然则,大唐国祚延续,往后的大唐要长治久安,要恒强不衰,靠甚么?”
苏逢吉问苏禹珪,“这部法典,何时才能拟就?”
“不止于此。”苏禹珪道。
苏禹珪露出自豪的笑意,“当然是《大唐律》!”
“下狱?士不因言获罪,此番何以能将官员下狱?”苏逢吉有些惊讶。
大唐朝堂上的新人换旧人,是权力交接的题中应有之意,明宗旧臣退居二线后,权力将转移到昔日秦王府官吏手中,而秦王府的官吏,又以李从璟出镇幽州时培养的班底为中流砥柱,故而朝堂上才会出现“幽州派”官吏当道的局面。从顺序上讲,在这之后,才是天成、长兴年间冒头的士子佼佼者们真正上位的时机,眼下“二苏一张”执掌一方权柄的局面,则体现出在当今大唐皇帝眼中,秦王府的旧有官吏,并不能完全满足眼下大唐对人才的需求。
苏逢吉默然片刻,问道:“陛下如何对待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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