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黑云催西楼(2/2)

首发：~第689章 黑云催西楼

军是大首领部族军，人是北院宰相。

若是天佑大唐，那么契丹不就成了天之弃子？

“这婆娘今日敢不留情面鞭笞韩兄，可见她内心实际暴戾得很，自从那日在坊间遇刺，耶律敏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心狠手辣铁面无情……韩兄，这婆娘现今有变成疯婆娘的趋势啊！”韩知古忧心忡忡，面色苦的厉害。

韩延徽与韩知古相视良久，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天罚这种事他们自然不太相信，但除却天罚，在他们现有的认知中，又的确没有其它答案能够解释仪坤州的战况。

耶律敏是李从璟的依附者，是契丹国内绝对的亲唐派，这是韩延徽与韩知古都知道的事情。

韩延徽不顾浑身伤痛，咬牙从榻上起身，“从来权力争夺最是血腥，哪有温和的时候？西楼平静得够久了，既然权力交替总是免不了阴谋与流血，我等身在局中，何惧之有！”

韩延徽在吃了一顿鞭子的哑巴亏之后，之所以还敢与韩知古大骂耶律敏，也是因为在韩延徽看来，耶律敏不过是掌握了从半个皇权派，向半个耶律德光派转变的主动权。

好在韩延徽与韩知古也非易与之辈，慌了一阵子神，很快反应过来当下该做什么，仪坤州兵败之事他们暂时难以窥见真因，但今日不知，来日却还有机会知晓，但有些事若是不立即应对，只怕就没有明日了。

此消彼长，亲唐派必然遭受打压，势力大减，甚至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若是寻常人面对眼下的情况，会因为李从璟还没真到西楼，中间可能还有变故，周全起见，不会立即行动，以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韩延徽、韩知古却知道，耶律敏不是这样。

如前所述，西楼城中的皇权派与亲唐派并无根本利益冲突，但与亲耶律德光派却是死敌。

韩延徽面色一紧。

就眼下而言，耶律倍西征前不知韩延徽是亲耶律德光派，对耶律敏亲近唐朝的程度也认识不足，这是他的失策。但对韩延徽、韩知古而言，当下他们却是知道耶律敏与李从璟的关系的——没有李从璟从中搭桥，就没有耶律德光与耶律敏的联手。

如果日后真出现李从璟、耶律德光同时出现在西楼城外，而两者皆对彼此形成有效牵制的情况，那么西楼城中的权力交替、变化，则基本由西楼城内部解决，外面的人只能干看着。

古往今来，这种情况多不胜数。赵宋一朝，每逢辽、金南侵，多有主和的，排除其贪生怕死等诸多因素，从某种程度上，可视其为亲辽、亲金派。千年之后的近代史，无论是北洋军阀还是国民政府，亲美派、亲德派、亲日派各派林立，也是众所周知的。

不消说，耶律敏必定会实力大涨，亲唐派必然成为最大获利者。

韩延徽咬咬牙，眼中露出狠戾之色，“事到如今，看来西楼是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了！通知耶律赤毂，调集人手，准备起事！”

很快，家丁匆匆而至，进门之后仰面扑地。

这是根本性的改变。

因为那意味着，李从璟极有可能与耶律德光同时兵陈西楼。

随着韩延徽、韩知古坐进大堂，府邸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夜幕下的灯火一片辉煌，却驱不散四面八方的黑暗。

原本，耶律德光自黄龙府起兵，一路西来，各地官吏大多望风归附，可谓势不可挡、一帆风顺，耶律德光一派自然士气大涨，人人弹冠相庆。

仪坤州之役，契丹军败绩，此事太过出人意料，这是众人之前从未想过的局面。唐军不可能拿下仪坤州，这才是所有人的共识。如今不仅仪坤州被攻克，而且还是在一日内之被攻克，对于熟知仪坤城防的人而言，这是怎么都无法理解的。

所以今日韩延徽去见耶律敏，在耶律敏面前有种种无礼、拿捏姿态的举动，并非全是小人得志的表现。

契丹王公私甲，即私人武装，世人谓之“大首领部族军”。

除却第四派，前三派势力划分，排除权力斗争的因素，说到底还是政治理念与政治方向的不同。亲唐派认为，契丹需要与大唐友好相处，才能维持草原安定繁荣，亲耶律德光派则认为，只有耶律德光才能让契丹富强昌盛。

但实际上，那并不是一个平局。

直到来报信的人详细描述了战场情况，大部分谜团才得以解开。

韩延徽在去向耶律敏宣示本派的胜势与地位时，看起来慢慢悠悠，实则并非不着急。他急着得到耶律敏对他们地位的默认，然后趁机在西楼壮大势力，好迎接耶律德光。

如果那种情况出现，也就意味着亲耶律德光派与亲唐派，不过堪堪打了一个平手。

安排完诸事，韩延徽着人来替他换好衣裳，遮住了满身伤口与药味，带着韩知古到了正堂，肃然端庄而坐，正对堂门目不斜视，稳如泰山。

但是现在不同。在有亲唐派存在的情况下，面对耶律德光入主西楼的情景，很多人宁愿选择投向亲唐派——特别是皇权派人士。

不只是府邸气氛压抑，今夜的西楼城都显得呼吸沉重。

这无疑对耶律德光是极为不利的。

然而耶律敏的反应出乎韩延徽预料。

甲士开道，刀兵泛寒，于两侧护卫。有一人鲜衣亮甲，降临大堂。

若是耶律德光就此顺利入主西楼，其派自然能顺利执掌大部分权柄，成为契丹国内具有绝对优势的势力集团。

“天罚……绝对是天罚！”报信者说到最后，已经深陷今日所见所闻的骇人场景中不能自拔，双目僵直着不停重复这句话。

——至于皇权派，自有耶律德光以对待死敌的方式来对付。

也不知过了多久，府邸外响起的阵阵脚步声闯破了沉静，马蹄、铁甲之声迅速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