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因缘际会不可料，谋尽事成旦夕间（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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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厮杀，马怀远也有伤在身，他立于城头，俯观城下，身如磐石纹丝不动，语气也平淡得很：“阁下因何事而来？”

攻上浮桥并不难，要破坏锁链实非易事，复州军并未给他们这样的时机。

复州军驻守石首一线，防备数倍吴军进攻，已坚持到了第七日。

“我，岳锦立，滑州人，天佑七年生，复州军将士，此战奉命驻守石首县城，抗击吴国贼军，敌军不退，死战不休！”

吴军接城，厮杀再起。

“正是如此！转攻石首县城，本帅仍亲率先锋！”柴再用重重击案，转过身来，就开始传下军令，布置行动。

当先者，高举君子都旗帜。

周宗闻讯而来，进门后，没有再如先前那般冷言冷语，事到如今，连柴再用亲自上阵，都不能速夺浮桥，这意味着什么，周宗心知肚明，所以他只是站在柴再用身旁，不发一言。

为首将领，跃马挺槊，骁勇无比，呼喝间带领君子都，杀向城外吴军！

周宗愕然。

此举意味着柴再用放弃了对浮桥的争夺，在承认浮桥无法攻取的前提下，不得不转而登陆，进行陆地作战，希望通过攻克石首县城，来使吴军能从陆地进军江陵。

然而晚了。君子都已杀入吴军阵中，龙卷风一般，席扫各处。

“大唐威武！”

黑夜侵蚀大地，柴再用仰望城头，彼处灯火里，两军将士嘶吼着激战不休。

“柴帅之意，是转向地面作战？”

城头复州军将士齐声大呼，一扫黯然之色，斗志不停攀升。

周宗折扇纶巾，出军阵，只身来到石首城下，劝降马怀远。

吴军突袭石首县城不成，遂改奇袭为正面强攻，将主战场放在了石首县城，集结重兵日夜猛攻。在这种情况下，马怀远也率主力回守县城。

——然而周宗却没认识到，军队要成精锐，战阵可习、甲兵可修、技艺可练，唯独在血火中锻造而来的悍勇之气，最为不易得。而一支历经血火、惨烈战事而越战越勇的军队，假以时日，则必为精锐之军！

周宗点点头，也认同柴再用这个论断，实话说，复州军能坚持战斗到今日，已让他震惊非常。然则，彼方毕竟非是真正的精锐，战力非是光凭敢拼敢杀就有的，所谓精锐，有战阵、甲兵、技艺等多方面的要求，是各个细节近乎完美的苛求，不是能够速成的东西。加之复州军人数有限，伤亡惨重至厮，在他看来，也到了该溃败的时候了。

是得骗啊，不骗得自己都相信，这仗打不下去。

快要脱力的马怀远驻刀城头，虽甲胄不全，满身伤痕，鲜血盖面，面对蚁群一般退却的吴军，犹自放声畅怀大笑。

复州军皆奋然高呼，士气昂扬。

开门先夸赞对方一番，以此消减对方戒心，拉近些许关系。

两日过去，石首县城将下未下。

稍作布置，柴再用即刻下达了全军突击的军令。

“马怀远，诚名将也！”柴再用不得不承认，随即他又冷哼一声，“然则，彼等此时之奋不顾身，不过回光返照罢了，复州军气势已尽，天明之前，石首必克！”

两个时辰后，当柴再用率领三千兵马，在夜色掩护下抵达石首县城外时，他看到石首县城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没多久，柴再用便看了清楚，那城头的守备力量，唐军只不过半数而已，剩下的全是唐军强征、驱赶的青壮民夫！

方才，他以自身为先锋，以近卫为锋刃，亲率吴军精锐的登桥作战，被复州军生生打退。

正是：血战残躯傲城头，金光加身笑敌酋。

在马小刀身旁停住脚，马怀远环顾四周，面容肃然道：“伤亡太大，至多能再抵挡吴军一两次进攻……秦王定下的十日之期，怕是完不成了。”

贸然攻城的吴军，顿时遭受当头一棒。

……

一席话，不仅对方打回原形，更是抹黑了不少。

但凡铁链锁江之处，进攻一方必得彻底破坏铁链，而后舰船方能通行，而不仅仅是攻上浮桥那般简单，此举难度自然极大，而在面对铁链锁江之险时，进攻一方若不能斩断铁链，便只能转向陆地作战。

马小刀适时抽刀高呼：“大唐威武，复州军威武！”

周宗在城下向马怀远拱手为礼，微笑道：“在下为将军、为复州军而来。将军以不过三千将士，抵挡我万余精锐七日不败，指挥若定，调度有方，世之名将也不过如此。复州军将士死伤近半，仍奋勇拼杀，战阵未乱，疲态不显，可谓勇武，世之精锐，莫过于此。你我虽各为其主，在下仍旧甚是敬佩。”

马小刀正取下头盔往外清理血水，闻言咧嘴开心地笑道：“醒了，放心，死不了，嚷着要上城头，自然没让——他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在那干嚎呢！”

就在柴再用、周宗凝望城头，满心以为石首即将告破之时，一支骑兵自城西而至。

“我，向垣……”

马怀远不为所动，淡漠道：“杨吴之地，本我大唐疆土，尔等割据自立，不遵朝廷法令，是为不忠；而今未通战书，突起刀兵，攻我辖地，杀我军民，是为不义。不忠不义之辈，本将羞与为伍，尔之敬佩，吾之耻也！”

周宗惊得手足无措，连问柴再用：“柴帅，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但这并非是说铁链锁江便无法战胜。天佑十五年，梁将贺环进攻德胜南城，在黄河上用竹索“联艨艟十余艘，蒙以牛革，设睥睨、战格如城状，横于河流，以断晋之救兵，使不得渡。”

两人你来我往，好一阵口舌之争，最终周宗未能讨到半分便宜，收了折扇，掩面败下阵来。

天成二年二月二十八日，石首。

“奇也怪哉，鏖战多日，唐军死伤惨重，士气却一直不见低落，犹在向前拼杀，实在是匪夷所思！”周宗神色复杂。

良久，烛火下的柴再用显露出些许老态，叹息道：“浮桥不可毁，我军要越过石首，需得另寻它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