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千帆过尽(1/1)

首发：~第三十一章 千帆过尽

离开的时候，天是晴的，郗颜的心情也与三年前离开时迥然不同。

天大的仇，大不过生死。深沉的爱，敌不过命运的折转。

三年前她离开，他没有勇气面对，如今，他想看着她走，这个谦卑的请求郗颜无力拒绝。

那一夜，韩诺的心却是再清醒不过，他踉跄着站起身，挣开谢远藤的手，沉声说，“别再为我掉眼泪，我不值得……我不需要任何人……韩诺不需要任何人……”

无论是谁，千疮百孔的心，都需要抚慰，只是，谁需要谁，谁又不需要谁呢？

三年来，用尽全力想握紧手心细碎的记忆；三年后，终究还是眼睁睁看着它自指缝间悄然流去，跌落在地，粉身碎骨之时又独独留下疼痛的痕迹。

以前，总感觉自己与韩诺亲密到无人可以分离，直到那日大雨磅沱之际，他们相拥在雨雾里，郗颜发现，她是爱他的，真真切切地爱。但是，却也怨他，怨他刻意的隐瞒，怨他对自己的不信任，更怨他独自承受了三年。然而，爱到底战胜了怨恨，她还是选择了原谅。

“好，去吧。”韩诺别过脸，将目光投得极远，“让我去送你……送你走。”

“颜颜，我爱你！”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无血色，声音沙哑得令郗颜心疼。

郗颜心酸欲泣，努力扬起一抹微笑，却许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郗颜偏头轻靠在他怀里，胳膊环上他的腰身，她哽咽，“韩诺，我们都要幸福。”

母亲走了，无论韩天启是否悔悟，都无法换回逝去的生命，她不想再恨他了，因为恨一个人，需要更大的勇气；因为恨一个人，不是谁都能坚持下来的。

“韩诺，我要走了……”郗颜哽咽着告之即将离去的消息。

韩诺微仰起头，收拢手臂，与她静静相拥。

曾经以为，她与韩诺是相融在一起的水，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将是彼此生命的一部份，是不能割舍的那脉……骨血。原来，看似密不可分的水也是独立的个体，哪怕都是水分子，依然是有缝隙的，只是那距离微小到不曾被人发现。

执着的人，迷惘的人，依旧！

韩诺一脸的静默，深邃的眸底溢出哀痛，许久之后，他哑声，“颜颜，忘了我吧。”

离开，不再是逃避，离别，忧伤却也是必需。

无论如何，希望最后留给他的，依然是她甜美的笑容，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能给他什么了，包括以爱为名的不舍，亦或是留恋。

“乘坐6248次航班前往d城的旅客现在开始登机,请……”甜美的声音自广播中响起，敲响了离别的钟声。

眼眶中湿咸的液体终究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轻咬着下唇，郗颜无声地说，“韩诺，从现在起，让我们学着忘记，忘记刻骨铭心的爱，忘记痛彻心扉的痛，也忘了……彼此。”

曾经以为，那个与自己天荒地老的爱人就是韩诺。然，爱情有尽头，他们，已行至终点。执子之手的誓约终是要成为一段悠远的记忆？！

韩诺与郗颜同时意识到，这许是最后一次听到对方说“我爱你”！于是，他们并未吝啬给予。

“颜颜？”

韩天启走了，抛开韩诺当初选择的对与错不说，纵然他们再相爱，当面对彼此的时候，其实是时刻提醒自己，至亲的人因为对方的亲人而死去，这样的爱情太过沉重，到底是他们背负不了的。

那一夜，韩诺醉得一塌糊涂，嘴里一遍遍昵喃着郗颜的名字，将相恋时两人的合影，紧紧搂在胸口，几乎要嵌进身体里……

机场大厅里，人潮川流不息，韩诺站在他身边，紧握着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却又带着不真实的恍惚。

下意识回头，颀长的身影静静立在安检门之外。

放手的人，等待的人，尚有！

哪怕已经努力故作潇洒，但当两个人转过身，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两抹身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韩诺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韩诺，你说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我想说，因为尊重那段倾心之恋，我惟有选择忘却。

三年了，当他们如此坦然地说出“爱”这个字眼，已是物是人非，已是缘尽缘散之时。

心里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当两个人真的走到这一步，心底却是止不住的悲凉。

“好！”郗颜霎时软弱，她顺从却也破碎着回应。

眼中闪动着晶莹的光，感觉到他紧了紧手臂，轻轻拍着她的背。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冰冷的皮肤，蔓延至心底，温暖而柔软，还有些许的……湿润。

滚烫的泪达到沸腾的温度，视线被一点点模糊，然而，心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恍惚，她给他的回应是，坚定地转身。

韩诺沉默，英俊的面容上掠过一抹无奈的痛楚。

那一夜，郗贺开着车在江边遇到失魂落魄的谢远藤，像是捡到一只流浪的猫儿。见她倔强着逼退眼中欲夺眶而出的泪，有种说不出的心疼自心底深处蔓延开来。他想，自己“纵容”她的坚持是真的错了，可他又有些迷茫，分辩不出自己的决定又是否是对的。

“我也爱你，韩诺！”轻轻开口，泪随之落下。

寂静而又喧嚣的一夜，每个人似是无比挣扎，却又无能为力。

那一夜，天空坠满朗朗的星，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然而，却让人觉得，天，竟是如此暗沉，仿若顷刻间，天幕就会压下来，沉得令人几近窒息。

她扬起灿烂的微笑向他挥手，即将随着人流消失在a城的土地，消失在他的感情世界里。只是这一次，她决定不再回来。

恍然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脆弱。

韩诺沉重地叹息，将她的头压向左胸口。静默了数秒，伴着他胸腔轻微的震动，她听见他暗哑的声音，“是，我们都会幸福。”

原来，当两个人必需面对分手之时，开不开口，心都是痛的。

记忆中，幽深又不失澄澈的目光依旧，深切而动容地望着她。将右手缓缓抬起，轻轻置于左胸口。

如果万事可以一刀两断，这个世界可还会有真情存在？如果万事不能挥剑斩断，又如何开始另一段人生之旅？

于是，韩诺在她出院那天打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