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九十八章 武帝江山
“怎么可能很快!十五万天节军又不是摆设!再说就算很快解决,我等也势在必行!当初天圣皇帝一统五越,何等丰功伟绩,谁知被小人背叛,又被南齐请来的那个神棍坏了一万阴兵,功亏一篑,天圣皇帝尸首不全,皇室血脉流落江湖,我等和南齐皇室此仇不共戴天!如今我们隐姓埋名数百年,好容易有了机会,便是冒险也应该……”
当日李家武军一万,自乾坤后山出,直袭极东首府。所经之途,五越族民纷纷加入,当大军包围云合之时,李家军力已有十万余,一日之间,连下极东三城。
何况乾坤阵这些年,越发不稳定,有时候没有人启动,也会自己发动,将身在附近的李家子弟震伤,这些年李扶舟为了李家安危,不敢离开乾坤山一步。李家高层虽然对此保持沉默,但内心深处也不无担忧——抢来的东西,终究是抢来的,而且先祖抢来之后,做法又不那么光明地道,镇压了太多凶杀怨毒之气。经过这么多年,也许这天降神迹,终于忍耐到了尽头。
双方在丽京城门下对峙,整个南齐都在惶惶不安。
“求陛下立斩太史阑!”
前方路已经不远,冲杀过最后一段路,还有机会!
赵十八的外衣很快成了布条,其余护卫身上也伤痕斑驳,不是他们武功不好,而是对方人太多,战得久了,谁的防护都不可能依旧密集无隙,总有那么一锄头或一刀,在那些疲惫的间歇,毒蛇般钻进来。
四面有惊叫声,刀被棍子一砸,反弹而回,直奔她额头而来。
“季宜中似乎只是欲报杀女之仇,只针对太史阑……”
当初李家让李扶舟纡尊降贵去做容府大管家,可不仅仅是为了报恩。
九月十六,极东武帝世家忽然爆出惊天消息。当日乾坤山敞开,武帝在乾坤殿前焚香三柱,昭告天下李家身世,宣布即日起五越独立,以极东、鄂西两行省为国土,召集天下五越族民,重建五越帝国。
李扶舟却又不说了,只慢慢转着手上的指环,指环幽光闪耀,越发映得他眸子深邃如渊。
她又是整个队伍中唯一不会武功的那个,每个人都要多花精力来保护她,如果不是为了迁就她,十八苏亚应该已经能冲出去。
看上去像是力竭刀脱手。
她笑笑,觉得有哥哥嫂嫂在,一定可以的。
大殿里继续在商量,终于一致认为,如今确实是极好的时机,趁着南齐四面烽火,举起义旗,不求占据南齐江山,也要为五越族民争得一方安稳地盘,和自治之权。
此时却有几个人,在道路侧的林子旁低声商量。
他默默,日光转侧入高窗,照见他如玉下颌,脸上的神情藏在阴影中,是一片风雨欲来的暗色。
“您以为我要救叮叮当当,是为了今日容楚太史阑让步?”李扶舟打断他的话,忽然回身。
“是啊,这大好机会,怎可不把握!南齐现今四面战火,正是我等出手最好时机。西番虽然被打残,但援海军被东堂牵制,天纪则还留在西北一线,太史阑的苍阑军赶赴丽京,即将和天节军对碰,无论谁有伤损,对我等都有百利而无一害!错过这次,下次这样的机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季宜中一生为国,从无一刻背叛之念。今日陈兵城下,只为诛杀窃权惑君之佞臣。求陛下立斩太史阑,慰我天节将士之苦!”
她一直没有慌张,此刻更加沉静,眼底有种思索的神情。
红色衣袍如血河,自古银宝座上流下,色泽浓重妖艳,熠熠若有血光。衣服的肩头,袖口,袍角,腰侧,以及背心,有五处兽形刺绣,也分别是黄蓝黑青紫五色,绣工精致,形貌狰狞妖异,殿中有风过,红衣微微起伏,那些兽似也耸肩咆哮,要腾跃而出。
这些年,李家从未放弃过对五越的收拢,五越散民经过长期各自为政的生活,也开始觉得难以支撑,正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权,来护佑他们。
衣裳妖异,那人袖口露出的手腕却洁白,手指修长如玉,指上一枚深黑色泛着蓝光的戒指,光泽幽深,衬得那半张脸脸色极白而唇色极红,眼眸深若静水。
随即她便看见整个天节大军,在旗号指挥下,开始稳步上前,黑色方阵发出沉闷的嚓嚓声响,震动大地;看见天节旗帜缓缓升起,将那一抹凄艳朝霞染亮;看见大旗下,季宜中慢慢抬起长剑,剑锋所指,是她。
容榕毕竟是年轻女子,虽然将自己扮脏,也卸了首饰,却忘记耳朵上还有一对海珠耳环没有取下,这是太史阑送给她的,上好的粉红珍珠,指头般大,圆润晶莹,在日光中流转如霓虹。
“长刀!”一个五越汉子眼角一瞥,立即怪叫,“长窄刀!南齐人!”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太史阑本身也是拥兵大将,她的主力虽然不在丽京,此刻却正在星夜赶来,京卫指挥使也曾经是她的旧属。人都是很现实的,如果太史阑不掌军权,此刻近在咫尺的天节反水,保不准众人也就一绳子捆了她去退兵了。
往日肃穆却人来人往的乾坤山,最近行人少了很多,道路侧,房屋旁,殿宇边,看似一切如常,仔细看的话,却常能看见一掠而过的黑影。整座山的气氛充满压抑和神秘,布局外松内紧,似满弓的弦在慢慢拉住。
李扶舟一直认为,再在乾坤山呆下去,或者这一天地轮转的大阵,就会成为李家的魔咒。越依赖,越无力,一旦对方反噬,或许面对的就是全军尽灭的结局。
她听见老将悲愤沉雄的声音,响彻晨曦。
决定要走了,自然不能就这么窜上道路,和这群存心想找事的五越移民撞上,立即就会陷入包围圈,再强的武功,也敌不了这源源不断的人潮。
远处季宜中,怀抱人头的姿态如此怆然,太史阑闭上眼,微微一叹。
“哎你做什么!”忽然一个胖大妇人斜斜地冲过来,撞开一个走在容榕身边的护卫,砰一下撞在容榕身上,“你做什么绊我!”一边凶猛大叫,一边伸手就去扯容榕的耳朵。
深红的袍角远远地曳出去,如血。这无垠大地,亦将填满深红沟渠。
过了一会儿,五越的移民们,发现人群中有十几个男男女女,呈反方向行进。
“怎么办,走还是不走?”赵十八忧心忡忡地看着路上长得看不见尾巴的队伍,“瞧这些五越人的眼神,好像现在就已经复国,恨不得立即宰几个南齐人出气,咱们双拳难敌四手,就这么走出去怕是有麻烦。”
此时苏亚力竭,正转个身,避开一柄劈下的柴刀,背对着容榕。
……
山呼海拜之声未绝,他已经转入屏风之后,似乎对这历史一刻,热血沸腾此时,并无太多感触,将那群激动得老泪纵横的从属,抛在了殿外。
“传国佩是个问题。”老家主继续道,“多方查探,才确定在当初的中越邪主刀氏后代手中,可惜那一支,在我主当年被背叛,五越分裂的那一年,就已经失踪。这些年扶舟多加查探,得知这一支的后代已经流落到了大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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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家臣,此刻抛武林身份,肃然下拜。
“也不必说得这么难听……”老家主语气深深,“必要的时候,有个掣肘也好……你万事清醒,这事为何如此心软?你当初要救容家双生子,不也是为了今日……”
而李扶舟身上这一袭红袍,正是当初五越之主临死时穿在身上的礼服,是他为五越终于一统而制的典礼正服。衣裳以特殊质料制成,在五越十八种相辅相成的奇特药草中浸润数月后晾干,永不脱色永不陈旧永不毁坏,可护体,也可伤人。五越之主精心做这一套袍子,本就打算流传后世,作为代代大典礼服。
“那珠子值钱,一定是南齐贵人!抓了献到乾坤山!大功一件!”
“李扶舟已经让我们走了!”
深红的衣袍逶迤出一片血色霞光,在雪白的云石地面上缓缓漾开,他直入内殿,在前殿甬道尽头的五兽图腾四足方鼎前,微微一停。
“走!”赵十八单拳击在掌心,表情狰狞。
大殿也留存了当初将这座山真正主人收魂的祭器,以先人遗骨,镇在大殿深处。
此刻,极东,乾坤山,乾坤殿。
生死之境,于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于她心底,也早已认为自己算死过一次。红尘历练,人间爱恨,天堂地狱,都曾经历,之后再活的每一天,都是老天幸运的给予。
在乾坤殿深处,保留着五越之主半截遗骨,和当初五越分裂时,大战之中死去的所有家臣的牌位骨灰。五越人相信,先人遗骨,可以护佑后人。
她是整个队伍的拖累,本来对方看着赵十八等人凶悍,已经露出退却之色,但当她容颜展露之后,那些退却的人,立即又如潮水涌上,比先前更多,而且毫无衰竭之色。
“难道不是吗?”老家主愕然。
不年不节,武帝世家平日里很少人来得这么齐全,此刻满殿高冠,人人正襟危坐,肃穆相对。
苏亚抿唇不说话。其余几个护卫也点头,道:“听说丽京也已经被围,大帅和郡王恐怕无法派人接应我们,我们此刻不太适合出现在数万五越移民面前。”
此时没有人注意她,时机正好。
“那就打,”李扶舟忽然淡淡道,“活物怎可被死物拘住?中越一族向来桀骜,有了传国佩,也可能寻出其他理由抗拒,真要不听话,打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