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夫人之美，岂容亵渎(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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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指弹了弹，轿帘动了动，那吉小姐仿佛才看见这边朝廷官员似的，诧然道：“啊，原来是魏大人！魏大人怎么今天在这里，还护着这窥视我军的奸细？”

随即扔了锭银子在拥雪怀中，指指霏霏，道：“你这猫不错，我家小姐买了。不必谢赏了，免得污了我家小姐气息。”

景横波点头，她就是以祝他五十大寿理由进蒙城的，可现在看来，他像八十。

“如若本王为人所害，自不能让逆子得逞。如若本王赢了，也活不了多久，唯一的幼子继位，三岁年纪，如何和周边虎狼之国，身边老谋群臣相斗？还不如交给帝歌，最起码可保他一生安稳，可保蒙国百姓平安。”

她也算反应快，可惜和有些人比起来永远太慢。

那吉家小姐要了霏霏，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欢喜之态，也没让把霏霏放进她轿中，她似乎对这群人的反应有点诧异，又有点失望，语气也懒了下来，冷笑一声道：“算你们识相……走吧。”

他在窗前坐下，看着日头逐渐西斜，看着府中护卫来来去去，看着天光逐渐暗沉，平王府似乎已经放弃了说服他，这一天并没有谋士前来。

景横波队伍中的人齐齐微笑——颠倒是非强词夺理的贱皮子见多了，讽刺都懒得。

或许是时间或者说生死太过紧迫，蒙国大王一句比一句直接。

……

一个穿着华丽宫样罗裙，梳着直发，脸白得似霜，嘴和手却红得似血的小姑娘。

只是终究意难平，此刻看着蒙城城门，想着如果不是这一摊子乱七八糟，自己说不定都已经和宫胤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她不禁恨恨地哼一声。

“哼”声未了，忽然有人尖声道：“那前方何人，为何长久阻道！”

这一句，不仅她，所有人都听得清晰。

世道如天穹，盖住多少隐私黑暗。

他蒙家是王族近支，多少年忠于王室，掌握军权多年，就算现在不掌军了，但老爷子军中故旧门生遍布蒙国，只要一句话，平王想夺位，最起码就不会再被外部边军掣肘，获得军方的默认和支持。

后面一句走吧是对家将说的，家将应了，一行人继续向前，孙大夫又松了口气。

宫胤用一根手指勾着她衣领，拎得远远的，脸上虽无表情，姿态却满满嫌弃，道：“粗蛮无礼？”

景横波只在心中叹气，想着老王混得真惨，连王宫似乎都被别人把持住了，害她一个女王进城，都要偷偷摸摸。

平王真是好算计。

效忠书上已经盖好了蒙国大王御印，景横波毫不客气，立即取出随身小印盖上。

蒙虎缓缓抬起目光，看向已经渐渐发暗的天空，天色黝黯，起了点淡淡的星光，似他刚回到蒙国时看见的那口井，深邃、幽暗、微光荡漾，将一个欲待投井的少女苍白的脸搅碎。

看见众人神情，蒙国大王也很直接，第一句便道：“本王离五十岁还差半个月。”

蒙国官员们茫然地看看挂在宫胤手上的小姑娘，再茫然地看看那空了的轿子，才反应过来，轿中装逼的吉小姐，已经拎在了“驸马”的手上。

孙大夫低声道：“臣所采之花，是为了给大王解毒。大王中了毒，至今不知何人所下，这毒年深月久，下毒之期，当在十年以上。”

随即她听见宫胤声音清晰而坚定地道：“夫人之美，岂容亵渎。”

他却因此深深皱起了眉。

“那么，大王需要朕做什么呢？”

男子说了半天，看看天色，悻悻摇头——连同自己在内，说客来了三批，说得唇焦舌烂，可面前这个人就像铁木一般，钉在地上，没反应，不回头，仿佛要用这样的姿态，天荒地老地拒绝下去。

条件没什么可说的，比景横波想象得还要谦恭退让，几乎将蒙国一半内政交出，甚至还提出，日后蒙国王族，以及蒙国即将接掌军队的将领，都会先到帝歌参拜王庭并学习，文官系统每三年前往帝歌述职，并且接受帝歌对蒙国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免和调动。

景横波还没回答，宫胤忽然转过身，看了吉小姐一眼。

是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姬国的某位王女，蒙姬两国尚算交好，姬国王女代表姬国女王，前来庆贺蒙国大王半个月后的五十大寿。

平王诱他入网，绝不会轻易放弃，如果能令他自己写信求援最好，但应该也会对他的拒绝有心理准备。

手上人又不见了。

众人看看微笑优雅的景横波，又看看裙袜散乱的吉小姐，齐齐叹气摇头。

孙大夫在景横波耳边悄悄道：“吉家小姐，和平王殿下是表亲。姑姑是前王后，她的父亲是平王殿下的舅舅，也是蒙城飞马军大将军。极得大将军和殿下的宠爱。”

她一张脸生得过于平板，却又很不符合年纪的涂着极厚的脂粉，白惨惨一片，这让她的嘴看起来更加怪异，如午夜嗜血食肉的女妖。

“那就自然不是本王。”蒙国大王笑了起来，满脸皱纹似层云垂落，越发老态毕露，“拜好儿子所赐，本王现在已经快被架空了。否则何必求到女王驾前。”

第一眼看见蒙国大王，她又觉得这个大王还是做下去的好，因为反正这家伙满脸老人斑，眼圈青黑，离死不远，好歹该在这个位置上寿终正寝。

女王陛下的瓜子，难道不是神秘的重要礼物吗？

“杀子，夺位！”

进入大殿后，第一眼看见高耸入云的绿帽子，景横波脑袋拼命地仰上去，依旧寻不着帽子的顶，她很担心老王站起来，帽子就会把大殿的顶戳破，又担心帽子万一被什么东西撞一下，会把老王的脑袋折断。

不是因为对方强买霏霏，而是她看见那锭银子不小，那家将还用了内力，银子呼啸着砸向拥雪的脸，如果拥雪反应慢一点，这银子能将她的满嘴牙打掉。

那家将一怔，看一眼宫胤，还未及说什么，景横波已经格格一笑，“吉小姐，这是人，不是猫。”

“吉小姐。”礼司司相再难保持沉默，急忙上前一步，道，“不可无礼，这是大王的贵客！”

轿子经过景横波身边时，轿帘忽然又掀开了。

“现在，或许该轮到本王了。”

景横波在城门口，和人发生冲突时，蒙虎就在城内大明坊的平王府内。

他的手，静静、紧紧按在桌案上，不知过了多久，桌面上留下了两个清晰的掌印。

景横波应了，反正她这一路，多半是微服，她本无意再掺和王族争权，但却不能不救蒙虎。

景横波在他下殿之前，就站得稍微斜了斜，她很怕那绿色的高帽子会在老王施礼的时候掉下来砸到她头。

“唉，”景横波喃喃道，“姬玟在，一定很生气……其实我也有点生气了……这世上怎么这么多作死的人呢？”

景横波一路巡视大荒，所经之处王室凋零，和大部分王室都已经达成了效忠协议，获得了相当多的利益和权力，可以说，她使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方式，在避免战争造成国力巨大伤害的基础上，尽最大可能将权力分散的大荒国体慢慢重塑，将天下之权往帝歌集中，但正因为这种方式的怀柔和不触动根本，所以她对六国八部的控制还存在变数，也不大可能在短期内达到彻底一统铁板一块的效果，六国八部太过分散，独立已久，想要撬掉所有王室的根基，只会引起拼死反弹，各国处于自身利益和统治考虑，在效忠的过程中总在讨价还价，试图维持自家王室的统治权，军政两方面绝对不肯松手。然而今天蒙国的效忠书，却是从根本上触及了王权，将军政大权交出，真正归入帝歌麾下。